「胡司馬有社稷功,中撼者,猝死請室,沈山人為胡司馬憤,進曰:高皇帝以八議釋有罪,唯議其功,我國家倚胡司馬,平東南倭患,死司馬非世廟意也,既司馬亡論已,奈何傷世廟之明?懇請錄司馬平倭社稷之功,賜諡號以正其名。」
「浩氣長存天地動,忠魂永駐古今同。」
「憶昔從司馬,長楊較射熊。霓旌千騎出,天網四隅空。」
「文豈相如似,時應漢主同。只今飛鳥盡,好為韣良弓。」
沈一貫是隆慶二年的學士,是浙黨的人,他的父親沈明臣曾經是胡宗憲的幕僚,自稱沈山人。
胡宗憲死後沒人敢去悼念,沈明臣去了,而且還為胡宗憲的身後清譽不斷奔走,這兒子中了進士,還讓兒子沈一貫繼續為胡宗憲奔走。
這本奏疏的主要內容,就是賜胡宗憲一個諡號,這樣胡宗憲的身後名,就齊全了,胡宗憲不該死,但他已經死了,為尊者諱,不是世宗皇帝要殺胡宗憲,那是誰在僭越神器,要殺胡宗憲呢?
「給不給胡宗憲諡號?」張居正看了一圈問道:「是應該給的,胡公平倭有功,竟瘐[yu]死,為其正名,乃是應有之義。」
張居正表達了自己的態度,給諡號。
瘐死:就是在牢房內因受刑、饑寒或疾病屈辱的死去。
海瑞驚訝的看着張居正。
張居正主持朝局,先以賄賂的罪名打掉了徐階的保護傘南京禮部右侍郎董傳策,而後又派出了和徐階有仇的汪道昆,再議給胡宗憲正名,這一套組合拳打下去,徐階這一次還能挺得過去?
海瑞當初應天巡撫辦徐階侵佔案,既沒有打掉徐階保護傘,又沒有團結為胡宗憲奔走的朝士,更沒有想到給胡宗憲正名,讓徐階陷入輿論劣勢之中。
這一套組合拳,行雲流水。
「諸位以為?」張居正合上了沈一貫的奏疏,看向了所有廷臣,胡宗憲求榮得辱,現在錄胡宗憲平倭功,賜諡號,有沒有人反對?
廷臣們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並沒有人站出來反對,晉黨更是事不關己、高高掛起。
張居正提筆在浮票上寫上了自己的意見,給張宏,呈送御前。
朱翊鈞看了看,再次下印。
張居正站起身來,甩了甩袖子,跪在地上,朗聲說道:「陛下,臣有本啟奏。」
「臣初中進士,選為庶吉士,入翰林院,教習有徐階教導臣經世之道,傳道授業解惑,而後徐階為臣師,薦臣為裕王府侍講侍讀,乃是提攜之恩。」
「臣以私情,懇請陛下念其嘉、隆之政,多所匡救,下旨寬宥一二,止於還田事結,且勿瓜蔓連坐,臣亦手書一封,陳明利害,陛下幼沖,臣唯恐天下震動。若徐階不服,仍不肯還田徇私,再行下嚴旨督辦。」
張居正讓自己的心腹陳堂,打掉了徐階的保護傘,又答應了讓徐階的仇人去查此案,又給胡宗憲諡號,讓徐階陷入了絕對的輿論劣勢之中,然後才請皇帝旨意,不要讓這件事擴大化,若是徐階還要反抗,再下嚴旨。
張居正說的很清楚,這是一個私人的請求,若是皇帝不下旨,張居正也沒什麼辦法,他已經盡力維護自己恩師了。
朱翊鈞略顯沉默,他表示讀書人玩的就是髒!
張居正壞事做盡,才說:大家都看到了,我也不想這樣,朝中大勢所趨,我盡力了,護不住徐階不是我的錯…
朝中的局勢根本就是張居正一手造成的,那陳堂是張居正的人,那沈一貫每個月都為胡宗憲奔走。
張居正就是典型的又當又立!
殺人的是你,湊足了殺人條件的是伱,把刀子磨的如此鋒利的是你,喊着不要殺人的還是你。
朱翊鈞稍微思考了下,點頭說道:「無不可。」
對於追擊徐階之事,海瑞當初提到的止還田。
當然,徐階如果執迷不悟,那不能怪張居正這個學生不為他說話了,張居正已經仁至義盡,朝廷也已經仁至義盡,這田,不還也得還。
至於徐階的生計,根本不用擔心,海瑞回朝的詔書是二月份下的,朝廷繼續追查的消息是九月份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