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站在一個權豪、縉紳、商賈之家的立場上,簡稅制、寬稅基、低稅率、嚴征管。」
「我也為權豪們說句話,權豪縉紳之所以能侵佔良田數萬頃,那是有一定的條件才能做到,小民託庇,天災人禍,就從稅制而言,過去條目繁瑣,父母官到了地方,哪個不是巧立名目橫徵暴斂,小民託庇權豪,那不是理所當然?現在這一鞭法,好!」
「四差銀、田畝賦稅都編為一條,收稅名目確定,田丁多少,就是多少,這些個父母官們,再巧立名目,那恐怕得問問百姓答不答應了。」
孫克毅可不是胡說,武裝抗稅在大明普遍存在,每年夏秋兩稅,各地百姓的眼裏,地方的衙門,比山林里的匪寇好不到哪裏去,每次征賦都跟下鄉掃蕩一樣,百姓普遍抵抗,這就是權豪們兼併的社會土壤。
所以孫克毅真的非常佩服張居正,他的行政,從來不是一拍腦門,就這麼辦了,一直在抽絲剝繭。
孫克毅繼續說道:「這第二條就是寬稅基,自孝宗以來,天下田畝四百萬頃,四億畝地,糊弄鬼呢?洪武二十六年,田冊八百萬頃。我家老實,我家的田是在冊的額田,他家膽大包天,家裏良田萬頃,一畝都不在冊,哦,我家天天夏秋兩季納皇糧,他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。」
「你說長此以往,我樂意納賦?指定不樂意啊,人都這樣,不患寡患不均,都交都不交,可以,但是我交,伱不交,那就不行,自然想方設法的不肯交稅納賦了。」
駱秉良稍微捉摸了下,孫克毅是站在一個權豪的立場上,分析國朝政令,如果駱秉良是哪個納稅的良民,他看着不納稅的權豪,肆意侵佔,那他駱秉良總會想辦法。
孫克毅想了想說道:「這低稅率就很好理解了,我覺得現在這個稅率就挺好的,百值抽六,行商不納稅,田畝徵稅兩成,也好促進還田之事。」
駱秉良笑了笑,孫克毅也有所保留,投效朝廷賺的盆滿缽滿,但是誰嫌自己賺錢多呢?
所以,其實孫克毅對稅率還是有意見的,不是對百值抽六有意見,而是對蘇松地區的重稅有意見,說是當年太祖高皇帝為了懲戒江南百姓投效蘇松百姓支持張士誠,而設立了重稅的兩成田賦。
其實北宋末年,熙寧、元豐更法、崇寧、大觀多事、靖康之恥,建炎戎事頻繁開始,蘇松的稅賦一直在不斷的增加。
蘇松重稅是存在的,駱秉良不止一次聽到了歌謠,一畝田無七斗收,先將六斗送皇州,止留一斗完婚嫁,愁的人來好白頭。
稽稅千戶駱秉良專門研究過洪武二十六年的蘇松田畝賦稅,洪武二十六年,蘇松二府共有田畝14982961畝,全國共計田畝850762368畝,蘇松二府田畝佔全國1.76%,而洪武二十六年,蘇松實征米麥數為4030386石,全國共計29442350石,蘇松二府稅糧佔比13.69%。
也就是說,蘇松二府以全國1.76%的田畝,承擔了全國13.69%的稅糧,這也造成了蘇松地區抗稅蔚然成風,和擁有廣泛的民意基礎。
孫克毅作為既得利益者,他沒辦法說朝廷的壞話,但是駱秉良一笑,孫克毅就知道,駱秉良聽懂了。
這就足夠了。
孫克毅繼續說道:「最後便是這嚴征管了。以前朝廷根本就不稽稅,什麼君子恥於言利,那不就是收多收少全看天意嗎?指望一紙聖旨,就讓天下權豪縉紳,把白花花的銀子交給朝廷,那不是痴人說夢是什麼?」
「駱千戶稽稅千戶,從前年崑山顧氏,再到去年的蘇州葛氏,今年的廬陵楊氏,這都抄了多少家了,可是這稽稅還是得繼續斗下去。」
「只要稍有鬆懈,權豪立刻就逃避稅賦,那是必然的。」
「沒有刀子逼着,你指望權豪大戶交稅納賦,你指望我們良心發現?良心這個東西,大戶人家哪有這個東西?」
「我不說別人,就說我自己,我哥不讓我做這個皮肉生意,就是畫舫這買賣,他覺得有傷天和,他是個讀書人,他考舉人考進士,他有道德,但是我沒有,我就是有錢就賺錢,朝廷又不禁止,我有錢不賺不是王八蛋嗎?」
「但是這買賣,的確有傷天和,而我的確沒什麼道德和
第一百五十二章 畫舫一二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