矛和盾並不是某一方總是對的,若一方總是對的,矛總是無法刺穿盾,盾總是防不住矛,那就碰撞不出什麼火花,更沒有什麼國之大疑,更談不上什麼進步了。
以大明閹黨為例,洪武時太祖高皇帝立了鐵牌說宦官不得干政,永樂朝時正式成立了司禮監;宣德年間宦官式微漸隱,正統年間王振當朝;景泰年間,宦官無為,天順年間,宦官曹吉祥甚至能領兵造反;
成化年間,汪直建立了西廠,人人自危,弘治年間,『眾正』盈朝,宦官無法伸張;正德年間,劉瑾領着八虎設立內行廠,人稱立皇帝,嘉靖年間,陸炳掌錦衣衛,宦官屈於錦衣衛之下;
隆慶年間,宦官出了個陳洪和內閣首輔高拱勾勾搭搭,萬曆初年宦官仍有馮保煊赫,到了萬曆十五年後,宦官開始恬靜起來。
只以宦官為觀察對象,就會發現大明的政治,宦官和文官的衝突,也並不是宦官一直權勢滔天,而是潮起潮落,此起彼伏。
這種潮起潮落,是辯證前進的過程。
張居正思索了良久,俯首說道:「陛下,要不看看《帝鑒圖說》?」
張居正略有所悟,但他還是沒有想明白,就只能讓陛下稍微等等他,等他完全想明白,再為陛下解惑。
「那就看看帝鑒圖說吧。」朱翊鈞也沒有一味求快,而是選擇了等一等張居正思慮。
文華殿講筵的時候,全晉會館內,楊博、王崇古、張四維齊聚於書房之內,討論着朝中之事。
「元輔欺人太甚!借着閱視鼎建之事,罷免了我們十個參將,他還想怎樣!我們在宣大跟韃靼人拼命的時候,他在哪裏?!現在追擊愈甚,他想做什麼?!」張四維聽聞朝堂之事,拍桌而起,破口大罵。
十個參將還不夠,居然還要把監察權伸到邊方的糧餉之上!
楊博卻伸出手示意張四維稍安勿躁,開口說道:「你也沒跟韃靼人拼命,馬芳說這話是有資格的,你流過血嗎?也不嫌害臊。」
「元輔並沒有把監察之事蔓延到貢市之上,李樂的事兒,教訓已經夠了,若是這次阻攔元輔,他怕是要把手伸進貢市來了,鼎建也好、糧餉也罷,都不是根本。」
李樂的教訓,已經足夠了,非要引來張居正的打擊報復,一旦貢市有了問題,俺答封貢有了問題,晉黨就真的危險了。
「親家說得對。」王崇古極為認真的思考之後,贊同的楊博的說法,張居正這個人眥睚必報,別惹到他,大家還能好說好商量,若是真的非要惹他,那他報復起來,動若雷霆,打的人根本還不過手來。
大家的政鬥水準,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上,沒必要跟張居正過不去。
張四維看着兩個長輩,面對張居正的攻勢選擇了畏首畏尾,略微有些不滿的說道:「那舅舅說怎麼辦?」
王崇古看着楊博說道:「我覺得,還是仿照舊例屯田吧,一口吃的,給就給了。」
納銀開中以來,過去的那些個商屯的田畝都荒廢了,土地荒着也是荒着,給衛所軍士種點地,餵飽了軍卒也是好事。
王崇古慫了,他是真的不敢惹張居正了。
誰愛去招惹誰去,別帶着他王崇古就行。
「王國光專門找我說了此事,戶部的意思也不是說要斷了銀錢,而是以實物發糧餉後,朝廷折銀給邊防軍鎮,如果要理解的話,朝廷的銀子就是過去的鹽引。」等到王崇古鬆口後,楊博才透露出一點點的消息來。
王國光改銀為實物,並不是說朝廷就不養邊方了,而是以實物作為監察,核發白銀,屯田從商賈,改為了地方軍鎮,一定程度上恢復軍鎮衛所的屯田。
張四維認真的品味了一下,到宣大的銀子還是那麼多,他滿是不解的說道:「如果是這樣的話?王國光為什麼不早說?」
「王少保若是不說屯田,我就不會說這個。」楊博非常確信的說道。
信息差。
楊博現在還在位置上,就還是黨魁,這些消息,他就是知道的比王崇古、張四維要多,若是王崇古不講出屯田的事兒,楊博就不會告訴他戶部的條件,非要折騰,就折騰下便是。
楊博就不相信王崇古和張四維能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