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明門外,與興慶宮隔着城牆。守衛似乎比興慶宮還要森嚴,有金吾衛執戟列於門外,門衛則是薛白舉薦到軍器監的吏員,神色嚴肅,看了袁思藝的令符之後,竟是搖了搖頭。
「這並不是能進煙花坊的牌符。」
袁思藝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形,道:「看清楚,憑此符甚至可以出入禁苑。」
「哪怕是去天宮的牌符,也不能進這煙花坊。」
「你知我是誰嗎?」
「玉皇大帝來了,也得憑煙花坊的牌符進出。」
聞言,袁思藝還算冷靜,他身後侍從已炸了鍋,紛紛大罵不止。
正此時,一個圓臉年輕人跑出來,平息了紛亂。
「啊,這位是宮中大監,我來批條文帶他進去好了。」
「便是杜主簿要帶人,也得依規矩。」
「知道知道。」那年輕人樂呵呵地應了,連忙回過身來,笨拙執禮道:「見過袁大監,我來帶袁大監進去。」
袁思藝見他有些面熟,不由問道:「你是何人?」
「杜謄,忝任煙花坊的造作主簿,袁將軍叫我『五郎』即可。」
「你便是杜五郎?帶我進去。」
「是,大監稍待。」
杜五郎從袖子裏掏出條文,在紙上寫了袁思藝的姓名,並寫下「面白無須,神容冷峻,右頰有米粒大痣,略鬥雞眼」等十分客觀的描述,對着他的印章哈了一口氣「啪」地蓋上,方才起身道:「走吧,可以進去了。」
袁思藝對薛白在此事上任用心腹並不意外,他很有耐心地看着杜五郎磨磨唧唧地做這些,意識到這個普普通通、特別容易讓人忽視的年輕人其實是薛白頗得力的幫手。
「你也懂得造煙花?」
「略懂,略懂。」杜五郎每被問到都顯得有些驚恐,話卻很密,「大監也知道竹紙,發明竹紙的時候我往漿池裏撒了一泡尿,也是發揮了作用,製造有時需要一些小小的奇思妙想,我就是一個有點小奇思妙想的人。」
「這煙花與火相關,可有危險啊?」
「啊,當然有危險,我們要做的就是杜絕這危險嘛。大監請看,我們每隔幾步就擺放了大水缸,就是擔心起火。原本將作監說把煙花坊放在皇城,哪行啊,萬一燒起來。對了,還有樁巧事,將作監李齊物李公的宅院,一年多以前就失火了,還燒到了隔壁的虢國夫人宅,水火無情,該多加小心」
袁思藝想問的並不是這些,他是來探查刺駕大案的,杜五郎卻與他裝傻,故意答非所問。
換作是旁人敢在他面前耍這種小聰明,他直接一巴掌能把對方打到大獄裏去,此時卻不想打草驚蛇。打了杜五郎這個草包,驚動了薛白那條毒蛇。
「聖人很關心煙花的進展,讓我來了解進度,且帶我到各處看看。」袁思藝指了指工匠們做事的院子說道,而杜五郎方才還想把他往別處引。
「啊?那邊又臭又髒的。」杜五郎原本想推辭,無奈袁思藝太過威嚴,他遂道:「好吧,袁大監請。」
院落里瀰漫着刺鼻的氣味,奇怪的是工匠們都不太說話,各司其職,每人只管低頭做手裏的事且往往只有一個動作,打紙漿、製紙殼、碾粉、配比、撮引繩位置之間還有隔板擋着,唯有制好的物件能從隔板下遞過去。
袁思藝一開始不明白這是為何,當他仔細觀察,忽然明白過來原因。
他卻故意裝作不懂,問道:「為何這般佈置?不像是熱火朝天的作坊,倒像是掖庭的冷宮。」
杜五郎也還在裝着那副傻樣,毫無城府一般,答道:「煙花是不宜外傳的工藝,如此一來,就不怕製作的辦法流傳出去了。而且造得更快,能快得多。」
「是嗎。」
袁思藝心知杜五郎只說了一半,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,如此一來,薛白就可以不為人知地把煙花製作成大殺器刺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