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唐華彩正文卷第360章君臣情義天寶十載,辛卯兔年。
從正旦日開始,長安滿城都在期待着上元節放開宵禁。但在元月十四日,一道消息從朔方傳回,使得右相府本就凝重的氣氛更是雪上加霜。
李岫已從驪山回來了,準備接李林甫去華清宮面聖,今年上元節聖人破天荒地沒有在花萼樓與民同樂,依然還待在華清宮。
開了春,李林甫精神似乎好了些,不像年節前那樣昏迷不醒,他由人攙扶着躺進車馬。恰有幾匹快馬狂奔過平康坊的大街,在右相府門前急急勒馬。
「吁!」
「慢些,休驚擾了我阿爺。」李岫叱喝道。
「十郎恕罪,是八百里加急,請右相過目。」
李岫代父接過那公文,拆開一看,赫然見「李獻忠叛唐北逃」之句,他臉色變幻,雖不意外,但還是感到難以接受。
一開始,他就知道不能縱容安祿山肆意打壓阿布思,但,是他阿爺反覆說了「可」,他才心懷僥倖,想着也許這只是敲打阿布思。
掀簾進了車廂,李岫把文書攤在李林甫面前,道:「阿爺,李獻忠叛了。」
「李獻忠?」李林甫喃喃道,眼神渾濁。
李岫愣了愣,忽然意識到,阿爺也許根本就不記得聖人賜給阿布思的名字了。
那當時說的到底是「可」還是「渴」?
李岫心裏清楚,之所以批允安祿山的請求,是因為那樣做最簡單。否則,要想安撫阿布思,光拒絕調其到范陽還不夠,關鍵是左賢王哥解之死。
歸根到底,李岫還是軟弱,沒魄力追究安祿山擅自殺了哥解,不能替阿布思討回公道。遂以那一個「可」字為藉口,避開這些麻煩事。
結果,更麻煩了。
「阿爺,你記得李獻忠嗎?那個說要拜阿爺為義父的突厥人,他叛了。」
李林甫眼裏這才有了些光彩,訝然道:「叛了?」
「是,如何是好?」
「張張齊丘。」李林甫努力抬起手,嘴裏嗬嗬有聲,好不容易才道:「頂罪。」
車廂外,金吾衛催促道:「十郎,該起行了。」
畢竟是要去見聖人,他們也不能出發得太晚。
馬車遂起行,緩緩駛往驪山。
一路顛簸,李林甫似睡非睡,腦海中,一些過往之事似乎隨着馬車的顛簸而回想起來。
終於,車廂外又響起了李岫的聲音。
「阿爺,到了。」
李林甫竟難得清醒了些,忽然想起了阿布思就是李獻忠。
他遂撐起身來,道:「得向聖人解釋。」
「阿爺放心,聖人已經在等着接見阿爺了。」李岫連忙上前扶着他,寬慰道:「聖人待阿爺君臣情誼深厚,得知阿爺沒有元氣,下旨讓阿爺一到就面聖。早些面聖,早些恢復元氣。」
話雖如此,其實一個月以前他就已經過來代父請求覲見了,當時聖人允諾回了興慶宮就召見李林甫。過了幾日,卻是被高力士勸阻回宮,等開了年,只好讓李林甫華清宮覲見,總之是拖了一個月。
李林甫雖一路車馬勞頓,換了個環境,神志反而更清醒些,他抬頭看着天邊的夕陽,期盼着見到聖人。
雖不甘就此病去,但君臣一場,他有太多身後事想要向聖人請託了。
前方有小宦官趨步趕過來,笑道:「右相來了,聖人早有旨意,命奴婢們為右相備了肩輿。」
「謝聖人。」
君恩深厚,李林甫愈發感動,重病之下猶勉力開口。
他被扶上肩輿,過望仙橋、津陽門,穿過華清宮。
過程中,他掙扎了兩下想要起來,因覺得臣子坐肩輿在行宮中行走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