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朕竟有你這麼愚蠢的兒子,擅自動兵,你打算忤逆朕嗎?!」
一聲怒叱之後,殿內眾人鴉雀無聲,只能聽到父子二人爭吵之後沉重的喘息。
李隆基原本以為這句話能夠鎮住李亨。
然而,李亨並不服氣,道:「祖宗基業差點被父皇毀於一旦,如今你還要一意孤行。非要讓社稷因你的自私而落入外人之手才甘心嗎?!」
他並非是愚蠢,並非是不知道貿然起兵會給薛白討伐他的藉口,而是故意讓李握住兵權,更重要的是,激化衝突,讓李隆基與薛白針鋒相對。
「兒臣請皇父下詔。」
「夠了。」李隆基道:「當朕不知你的心思嗎?」
感受到了一絲隱隱的殺意,李亨心中一凜,故作恭順地執了一禮,道:「孩兒告退。」
再說什麼都沒意義了,李隆基既然不打算用太上皇的名義宣佈薛白有罪,相當於李亨的挑撥兩虎相爭的計策不成功。他只能訴諸於武力了,先除掉薛白,進而逼迫李隆基傳位。
兩人的齊心協力也就到此為止了。
看着李亨的背影,李隆基自語道:「這個蠢貨,給了李倩興兵的口實。」
他招過高力士,道:「你親自去安撫李倩不,且等等,讓朕這兩個孫兒再有個一決高下的機會。」
才吩咐到一半,他便改了主意。
最好是讓那兩個強勢的孫子都去死,便沒有人能影響到他重掌朝政。
「告訴張汀,倘若李勝了,朕想立李為儲君。」
這句話乍聽很矛盾,李勝了怎麼反而立李?那自然是要張汀除掉李、李亨。
李隆基又道:「再召杜有鄰來見朕。」
「喏。」
「找到李祚了嗎?」
「穎王與歧王已經親自去了禁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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穎王李是李隆基的第十三子,也是當年向李隆基稟報李瑛曾向他借兩千副盔甲的那個。
李時年快四十歲了,舉止高雅,擅文詞。薛白監國這一年多,削掉了他的所有封地與俸祿,他過得很不好,但礙於禮法,薛白終究是沒有殺了他,還保留着他的王爵,說來已算是一種恩典了。
他並不感恩,而是受夠了那種隨時處在擔憂之中的日子,覺得薛白既是李瑛之子,肯定遲早要殺他。
因此他是支持李隆基復辟最活躍之人,李隆基讓他去禁苑招撫樊牢,或許是出於信任。
禁苑在長安以北,有着不小於整個長安城的巨大面積,李一路向北,出了大明宮北面的玄武門,再經過夾城,出了重玄門,前方就是禁苑。
兩道城門都已在他們的掌控下。
禁軍的駐地就在禁苑,薛白離京前任命的左神武軍大將軍樊牢一直都在大營中拉攏士卒,甚至都沒有參與宮變,這已算是長安貴胄們如今的笑談了。
「穎王李、嗣歧王李珍,奉太上皇帝詔令,前來封賞諸將軍!」
到了軍營前,他們命人上前通傳。
過了一會,營門就打開來,一個體格魁梧、相貌粗豪的大將邁步迎了出來,用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們,也不行禮,也不說話。
看這粗鄙無禮的樣子,當然就是販私鐵的販子樊牢了。
李珍跨坐在馬上,沒有下馬,他不願先開口與樊牢說話,與李交頭接耳道:「這匹夫瞪着我們做甚?」
「鄉野之人,莫與他一般見識,宣旨吧。」李道。
李珍於是用下巴示意身後的隨行官員,對樊牢以及禁軍諸將封賞。
說來,禁軍一直以來都是李隆基通過陳玄禮這樣的心腹大將管轄,也就是李隆基幸蜀之後的這幾年才落到薛白手中,還是有不少將領心向李隆基,這也是他能迅速控制大明宮的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