奔到洛陽,終於逼得杜公前幾日到右相府提親了。」
「小兒女相愛相親,落在有心人眼裏就是交構呢。」張汀向楊銛問道:「國舅說是嗎?」
「我不是說」
「好一樁佳話。」李隆基已擺了擺手。
張汀之所以提此事,表達了對李林甫拉攏京兆杜氏的不滿,同時提醒聖人,太子與右相偶爾有一個共同的政見是常事,若真聯手了,反而不會在這時機鬧出聯姻之事來。
只要解了圍,李隆基自然很清楚楊銛也是在拱火。
高力士湊趣道:「這一對人兒,正是奉了聖人的御旨呢。」
「哦?此言何意啊?」
「豈不聞聖人詞中言『彼此當年少,莫負好時光』?真乃盛世光景也。」
李隆基爽朗大笑,指着高力士,道:「朕的高將軍啊,朕有高將軍今日每個人都得謝高將軍。」
「老奴不敢。」
此時,牌已壘好,高力士功成身退。
薛白笑了笑,很平靜。
他根本未曾想過要在今日對太子、右相趕盡殺絕。
這麼說吧,即使做到了,對他有何好處?
有百害而無一利。
他一不能拜相,二不能當儲君,只會成為眾矢之的,成為百官都要除掉的對象。
連入仕資格都沒拿到,連支持的皇子都沒有,更別說根基、派系、兵權這些真正的實力,他根本就沒想過現在讓相位、儲位空出來。
楊銛一句話是痛快了,真罷相、廢儲,他與裴寬把握得住嗎?
一步一步來,借榷鹽法搜羅人才、構建實力,這第一步都沒邁出去,已經想着一步登天了,死都不知怎麼死的。
楊銛一人死了不要緊,到時社稷動盪、朝野不安,還要連累多少無辜之人?!
很多時候,薛白、高力士的立場是相同的。
高力士從來不是東宮一系,他每次出手護東宮,都是為了穩定。
因此,薛白在獄中寫「王莽恭謙未篡時」高力士不在乎。
甚至誇張地說,薛白哪怕與張良娣私通了,高力士也能當沒看到,東宮如何與他這一心服侍聖人的宦官何干?
一句話,對太子想怎樣敲打責罵都不要緊,廢儲而動搖社稷就是不行。
能護的人就盡力護,能穩住的局面就盡力穩住,因此,李隆基說「今日每個人都得謝高將軍」。
而此時此刻,高力士再看薛白,眼神里也閃過一絲欣賞之色。
最難的不是坑害別人,今日殿中,論害人的功力一個比一個強。
真正重要的是什麼?
知分寸。
右相、東宮不知分寸、逾矩了;楊銛才得勝一籌,就得意忘形。
唯有薛白,連聖人邀他打骨牌,他還要先看一眼顏真卿。
恩必報,債必償,尊師重道,時刻記得自己是誰這都是社稷棟樑最需要的品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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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胡了!」
李隆基忽然大笑。
張汀連胡了三把之後,薛白不聲不響地放了張牌,終於讓他胡了一把大的。
「哈哈哈,小女郎總是心急,殊不知贏到最後才是贏。」
「不服,旁人給聖人放牌。」張汀笑嗔道,「但我可不一樣,我無求於聖人,定要贏!」
她還真就適合打這樣的牌路。
放牌放得再好也不過是薛打牌第二,而一個無欲無求的太子良娣,真敢贏聖人,才能讓牌局更加有趣。
果然,李隆基興致更高。
「再來,再來!」
「」
顏真卿端坐於席間,心中卻在嘆息。
聖人的汪洋恣肆、瀟灑豪縱他看在眼裏,百姓匿戶逃亡、不堪賦戶他也看在眼裏,卻難以將這景象聯繫在一起。
當今天子若是個中庸之輩也就罷了,偏偏是聰明絕頂,朝堂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,無人能制他,甚至無人能勸他。
顏真卿一個長安縣尉也勸不了,只能在暮鼓響起之前告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