輕靈覺得這位公子真不錯,即有做人的良知和熱心腸,又不做超出能力之外的濫好人,也懂得真正為他人打算,雖然她並不贊同小姑娘去善堂。
她想轉身走又有些不忍心,這麼三觀正有志氣還通透的小姑娘,難道真的要讓她走投無路去善堂?
雖然善堂能保證她活命,卻也僅能活命而已。
當年太祖皇后創辦善堂的初衷是好的,有她一力支撐,善堂確實也發揮了很大作用,真正做到了孤老有所養,孤幼有所依。
可這些年下來卻也一言難盡,一些不肖之孫對她定下的許多制度都陽奉陰違。
太平時候還好,遺棄幼小和拋棄老人的比較少,善堂負擔不太重,除了官府供奉還有社會捐助,維持的不錯。
那些健全的孩子還能學得一技之長,運氣好的一出善堂就能找到事做,生活也有了着落。
如今這形勢,善堂的日子卻實在不好過。
這些年戰亂和瘟疫,收留的老弱病殘比以前多了好幾倍,官府供奉卻跟不上,捐助的善款也比以前少的多,再加上難免貪墨,善堂已經在勉強維持。
傳說那地方還有差吏內外勾結暗中作惡的,只不過外人不知而已。
她不是什麼聖母,卻也有着做人最基本的同情心,實在不忍心一個俊秀又靈巧的小姑娘去那種地方。
見輕靈並沒有隨着人群離開,而是盯着她打量,小姑娘有些侷促。
面前的女學子沒有丫環跟隨,不像是真正的富貴人家,但應該家境不錯。
看着比她還小几歲,穿着一身雅致大方的學子服,腰間懸着精美的玉佩,頭上有滾圓的珍珠,手上提着學籃。
眼神明亮純淨,膚色白裏透紅、神態大方自信。
一看就是那種家境好還被父母疼愛的孩子,也只有這種女孩子才有資格上學。
那身衣服,讓她羨慕了無數次,卻始終沒有資格穿上。
看看自己,一身洗的發白的衫裙,腳上的布鞋雖沒破卻起了毛邊,臉色肯定也差得遠,頭髮不用說也亂糟糟的。
小姑娘越發羞窘,卻還是鼓起勇氣說:
「小妹妹,不用擔心我,那位好心的公子會幫我的,你放學了就快回去吧,免得家人擔心!」
輕靈越發喜歡小姑娘的人品,她家很缺人手,這幾年桂花嬸子又生了一個兒子,才兩歲多。
而阿寄也和王嬸搭起伙來過起了日子,去年冬也生下了一個小兒子,現在還不到一歲。
她唯一的丫環青草又老實內向,帶出門還得她操心,還要幫着照顧弟弟,每天從早到晚忙的團團轉。
娘親一直想給她買個專屬丫環,卻不敢讓外人進門。
讓別人看到她家的大人出了門就要換張臉,還不知會招來什麼大禍,這個小姑娘讓人比較放心。
如果她願意做她的丫環,青草姐姐也能騰出手來專門幫大人幹活,她也有了專屬的丫環,到哪都有人陪着。
可是她願意賣身為奴嗎?小姑娘人品雖好,若沒有賣身契控制,敢讓她進門嗎?她還沒盲目自信到那種程度。
卻又不好在大街上多說什麼,就問到:
「姐姐你叫什麼名字,你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?」
「我叫鄭詩云,今年十二歲了,小妹妹快回吧,不用擔心我。」
說完了又有些侷促的解釋道:「子曰詩云的詩云,我哥哥叫子曰,幾年前出意外亡故了。」
說着眼淚就下來了,輕靈嘆了口氣小聲問:「姐姐真的要去善堂嗎?」
小姑娘抹着眼睛:「我已經無依無靠,又無人做保,想找個好主家賣身為奴都沒人要,去找人牙子自賣自身又怕遇到壞人,不去善堂又能去哪裏?
小妹妹不用擔心,哪裏都有好人,我去了乖乖聽話,用心做事就行。」
正說着,遠遠看到老張哥和書僮帶着一輛裝着棺材的平板車過來了,輕靈也下定了決心:
「先讓逝者入土為安吧,你知道前面的第三女學嗎?女學東邊的巷子口,那裏避靜,三天後這個時辰,我在那裏等你,你可一定要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