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劍秋是來還大哥生前的工友們給家裏湊的五百多塊錢的,誰知道撞見了自己的弟弟。
窯哥們的收入並不算低。但大多數人其實攢不下什麼錢。
礦工這個行業,是江寧底層人生活的冰山一角。
礦井下環境惡劣,空氣污濁悶熱不說,用開礦臂鎧打眼時矽塵飛揚又不通風,大部分窯哥幹不了幾年就會染上塵肺病,花出大筆的藥費。
根據江寧礦務局的不完全統計,僅一八八三年到八四年這一年,去江寧各級醫院就診的塵肺病工人就有三萬四千多人。
加之各類大小的工傷礦難,沼氣爆炸,礦井坍塌,開採不當造成的水災,設施起火造成的火災。平均一周就要死一個人。
前幾個月鬧得沸沸揚揚的江寧礦業工人大8工,起因就是一場沼氣爆炸,事故當場炸死十多人,四十多人窒息死亡,一百多人輕重傷。可鳳塘礦場藉故剋扣工人醫療費和撫恤金,石玉棠登報稱「本局竭力防備,專用安全燈防止煤氣爆炸,唯聞工人帶土燈入礦致有此禍,或因開燈取火吸煙之故,死者身上有紙煙,可見一二」。此言一出,江寧礦工為之譁然。
因為朝不保夕,生活苦悶。許多窯哥們花錢大手大腳,吸鴉片酊,狂嫖濫賭者不在少數。鳳塘礦場周圍遍佈大小妓寨和煙館。其主事者大多是礦頭兒和礦場老闆的親屬,礦頭甚至會主動引誘新來的礦工沾染惡習
一些報紙在8工期間收了石玉棠的紅包,便藉故發難,他們說工人滿身惡習,刁橫野蠻,與社會流氓勾結擾亂治安,是黑幫分子,並配上一張男人吸食鴉片酊的特寫照片,通過攻訐工人的私德,達到擾亂輿論的目的。
在這種的環境下,窯哥中能潔身自好者少之又少,自然拿不出什麼余錢,再加上龍皮會從中作梗,佛皮直接放出話,誰敢去祭奠谷西樓就打誰,可即便如此,工人們還是湊出了五百多塊錢交給谷照雪,已經是難能可貴。
谷劍秋以前經常來鳳塘礦場給大哥送飯,所以路很熟,不過考上公學堂之後,這個活就讓谷天宇代勞了。
他來到鳳塘礦場,第一時間找到了谷西樓在礦上最好的朋友普西子,表明了自己的來意。當初工友的錢就是普西子送來的,他還因此被龍皮會的混混打了一頓。
普西子只穿一條單褲,打着赤脊,露出黝黑的腱子肉,小腿上全是污泥,手上還端着吃剩下的鐵飯盒,腳下躺着一副沾滿塵土和碎石的臂鎧。
工人一下井就是十幾個小時,谷劍秋是趁着晚休找上門的。
「劍秋,還是算了吧,掏出去的錢,哪有拿回來的道理?再說這錢你給了我,我給誰去?」
「普大哥是這樣,我也考慮了,當初你們湊錢,也沒個賬目什麼的。你看這樣行不行?我想把這筆錢換成米麵糧油什麼的,你給大夥分一分?」
「沒那個必要!劍秋,我說話就好使。這錢你就拿着吧。」
「是我大姐非要讓我來,當時家裏差一點錢操辦大哥的喪事,大姐就說這錢是借你們的,你們也答應了,有借就得有還不是?我大姐性子擰,這錢你要不收,回頭她准得親自來。你就別讓她再跑一趟了。」
「西樓這條命,本來就是給我們丟的。我們」普西子一時說不下去了,他轉移話題:「而且這錢,大頭根本不是我們出的,我們怎麼能拿呢?」
「哦,這話怎麼說?」
普西子舔了舔嘴唇:「這錢大頭都是姚工出的,你就拿着吧。」
「姚工是誰?」
「劍秋,你就別問這麼細了。總之這錢是你們該拿的,你拿回去。」
「那可不行!」谷劍秋回答地斬釘截鐵:「我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回去,怎麼和我姐交待?」
普西子四下看了看,招呼旁邊一個比谷天宇還要小一點的孩子:「福祿,你到門口盯着點,有人來就告訴我。」
「嗷~」
這孩子起身就出去了。
「這姚工是我們礦上的工匠,負責圖紙測量,很有學問。你大哥生前,和他關係好的很。」
「那我去找他,把錢還了。」
「不用還,這錢也不是他的,是經費,你知道正氣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