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家合族聚居,大小宅第相連,幾乎佔了大半條街。
官兵如今圍住了這大半條街,堵住了所有出入口,謹防孫家人偷偷突圍,但這只是在外圍而已。他們可以派人守在每一個大門、每一個巷口外,但內部的後門、側門、小門、夾道那就攔不住了。孫家人內部可以互相往來。先前孫永平之妻帶人逼死孫永柏之妻,就是走的側門夾道。若有人連夾道都不想走,直接搭長梯翻牆頭也沒問題。只要孫家人不到街上來,他們在族地內如何走動、會面、聯繫,官兵們都是不管的。
但如今,大火一起,官兵就立刻加派了人手,不但多調了一隊上直親軍,連旗手衛也抽調了一批人過來支援。孫氏族地各個夾巷裏的每一個門,都至少有兩人把守了。如今孫氏族人再想四處串門往來、互通消息,是不可能了。宮中嚴令,內閣與朝臣們都沒有異議,官兵對孫氏家族的圍堵更加嚴密。
無論孫家人如何辯解,孫永柏家的這場大火都是說不過去的。就算靈堂帳幔當真被風吹到蠟燭上起了火,守靈的人也當真打起了瞌睡,也不會合家上下,全都睡死了,一個警醒的人都沒有,需得靠外頭的官兵發現火情,才能闖進來救人。而且人雖然得救,房屋卻被焚毀了,包括孫永柏過去的房間與書房,裏頭的所有物件紙張都不保,無論是放在明面上的,還是藏在暗格中的。
就算孫永柏一家全都累壞了,無一人醒覺,那周圍的鄰居呢?他家與孫閣老家只隔了一條夾道兩堵牆,難道連孫閣老家的家丁護院,也打了瞌睡,沒發現鄰居起火了不成?他家倒是有把握,知道起火的地點離兩家相鄰的夾道遠,火勢蔓延不過來。可若是孫家家僕如此粗心大意,那就不配做當朝首輔的家丁了。
這火是怎麼起來的?孫永柏一家為何全都睡死過去,人事不醒?這背後的原因值得人深思。再加上外頭官兵又圍得嚴實,根本不會有外來人潛入行兇。動手的人還能有誰?
別說外界了,就是孫家族人內部,也有許多猜測,甚至還有住得離孫永柏家近的孫氏族人私下埋怨,怪嫡房下手滅口竟然不知會旁人一聲,萬一火勢蔓延開來,豈不是要牽連他們這些無辜之人?
孫永平氣得打開府門衝着外頭的官兵破口大罵,聲稱自家根本不曾放火燒死任何人,他們怎麼可能會對親族下毒手?!這一切都是周家人故意使詐,指使了官兵去放火,回頭倒打孫家一耙,云云。
孫永平憤怒至極,對這種被重重圍困的日子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。他嚷嚷着要進宮去大行皇帝靈前哭訴,大行皇帝明明有遺旨說要新君厚待孫家的,如今大行皇帝屍骨未寒,梓宮都還未葬入皇陵呢,新君就公然違背皇父旨意,實在不忠不孝之徒,如何有資格安坐九五至尊之位?!
孫永平穿戴着全套官服,手裏抓着一封不知內容的聖旨,便要闖出家門,朝外走去。他根本不管官兵喝斥,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,根本不相信真有人敢因為他要突圍便痛下殺手。他妻子害怕地站在門內,喚他回來:「相公,老爺喚你去見他呢!你快回來!」孫永平卻不理會:「你讓父親在家安坐,待我去痛罵了那乳臭未乾的小崽子,再回來聽他老人家的訓示!」
康文恕匆匆趕到,厲聲喝斥孫永平:「大膽狂徒!你這是要造反麼?!一次宮變不成,還想再行惡事?!」
孫永平冷哼一聲,嗤笑道:「休拿大話來嚇唬我!你爺爺我是嚇大的!什麼宮變?我不知道!你們休想往我們孫家頭上潑髒水。紀王是你們皇家人,他不服區區宮人生的小崽子坐上皇位,想要造反,與我們外臣有何相干?!就算他的嗣子娶了我的閨女,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萬萬沒有因為女兒的公爹造反,就怪罪到親家身上的道理!我父親是大行皇帝生前的重臣,一生為朝廷立過多少汗馬功勞?!大行皇帝都叫兒子善待我們家,憑什麼那小崽子連登基大典都還未辦呢,就要拿着幾句瞎編的證詞來栽贓陷害?!他不孝無德,怎麼配坐龍椅?!還不如早日退位讓賢算了!」
他話音剛落,一支長箭咻的一聲從官兵隊列後方射出,擦過他的額角釘在了孫家大門內的影壁上,深入壁牆內三分,箭尾猶自晃動着。
一縷髮絲從孫永平額角處落下,但他連皮都沒破,更別說是流血了。然而即使如此,孫永平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