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耶並沒有露出什麼如釋重負的表情,他仿佛一位完成了一天工作的,普普通通的老人,放下自己的酒杯,雙手交叉,用小臂撐在桌子上。
「我已經老了,理貝爾先生,很老很老了。」他語氣非常平淡,「我很清楚,我這種人,能發揮什麼樣的用處。」
「我沒有一個不得不殺,卻殺不了的目標,海耶。」
「哦?那確實是意外。一年多以前,你因為那枚子彈找到我的時候,我已經預想到了今天,你用得到我的一天。」
「這一年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。」
海耶點點頭,雙手抱胸,向後仰過去,說道:「那你,為什麼回到潘諾亞?」
「有人認為潘諾亞頭頂的天空需要換一種顏色,所以我受到了僱傭。」周培毅答道,「我是掮客,當然要保證僱主的心愿可以滿足。」
「原來你受到了那位卡里斯馬特使的僱傭。」
「我的僱主不是卡里斯馬特使大人,不過你確實可以認為我們之間有所聯繫。」
這樣的信息已經足夠海耶明白眼前人的立場,他說得不能再明白。
「那位特使先生來潘諾亞之前,城裏就已經沸沸揚揚了。」海耶說,「在我看來,他的處境似乎並不樂觀。你可以適當提高一些報價。」
周培毅來了興趣:「潘諾亞人有什麼反應嗎?」
海耶拿起酒瓶,喝下一小口:「我是殺手,是個老得快要工作不了的老殺手。我只能聽到一些與我這行業有關的風言風語。」
「誰要刺殺卡里斯馬特使?」周培毅果斷得到了結論,隨之提出了問題。
海耶不喜歡面前這個年輕人過于敏銳的判斷,但也還是繼續着對話:「是,潘諾亞要比那位特使大人的上一站,貝拉露絲複雜很多。這裏從古至今都是各方大王國鬥蛐蛐的籠子。」
「如果可以,幫我關注一下,到底是那些勢力想要對特使下殺手。」
海耶點頭,但還是問道:「你是這麼聰明的人,從利益推論,應該也能猜出是哪一方想要你的特使大人死吧?」
「我覺得每一方都有讓他死在這裏的理由,除了在枱面上掌握着權力的那位潘諾亞大公本人。」周培毅笑了起來,「當然,如果那位大公本人,其實只不過是一隻傀儡,那也另當別論。」
「你這種聰明人,活得一定很累。」
「我並不聰明,海耶先生。我不會以聰明人自居,我也不會因此自傲。我很清楚,我是個希望能回到自己家裏,享受紅茶和飯菜的普通人。」周培毅說,「但即使如此,我也還是需要付出全部的努力。」
「誰不是呢,理貝爾。我們最終都不過是要回家的人。」
周培毅手裏沒有任何飲品,但他也舉起手,與拿着酒瓶的海耶隔空對杯。
老人已經喝下太多含酒精的東西,他的面色紅潤,血液流轉快速而滾燙,但周培毅能看到,他身體裏的場能循環,正處於一種幾乎停滯的狀態。看上去,就像是泉水即將枯竭的模樣。
「幫我照顧好她,理貝爾先生。」海耶今天第一次使用了敬稱,「至於那個孫子......希望他不要犯什麼錯。」
「如果你是來託孤的,那不要對我的道德水準有什麼太高的期待。」周培毅坦誠說出赤裸裸的真相,「我是來交易的,海耶先生。無論你是否能滿足我的要求,我都會實現你的願望。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無條件得到這一切。」
這是個對現在的海耶有些殘忍的說法,周培毅很清楚,面前的老人已經有了風燭殘年的跡象,他很可能是最後一次與周培毅見面。
「我希望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能有被你用得到的地方,理貝爾。」海耶也很清楚自己的狀況,「你不需要我殺人,甚至不需要我去保護你那位特使大人,那我還能發揮什麼樣的用處呢?」
周培毅當然要想一個用得到老人的地方,讓他相信這是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