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終,朱文奎沒去飲酒。
他選擇在市井之中走一走,排解心中的愁緒。
可市井越是嘈雜熱鬧,他的身影卻越是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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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覺,他走到了廣濟寺外。
午後的陽光有些慵懶,寺廟的殿宇之上仿佛披着一層金色,熠熠生輝。
他背着手,不快不慢的走着,又不知不覺來到大雄寶殿門前,抬眼看着裏面高高在上寶相莊嚴的佛像。
忽然,耳邊響起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,「俺捐五十塊銀元的供奉,把瓦片給俺...俺自己來寫!」
「施主,您先稍等排隊!」
朱文奎轉頭看去,不禁莞爾一笑。
原來那聲音卻是那日在羊湯館中,他所偶遇的,小名也叫六斤的徐州少年。
就見那少年站在兩個俗家弟子面前,豪氣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叮噹響的錢袋子,啪的往桌上一扔。
所謂的供奉,就是在即將修建的大殿所用的磚瓦上,寫上自己的願望供在佛前,期望得到靈驗。
五十塊銀元不是個小數目,少年的豪氣引得周圍的香客紛紛側目。
而那少年在眾多的目光中,忽又變得靦腆起來,垂下頭用憨笑掩飾着自己的不知所措。
「你這小子,身上銀錢倒是不少?」
朱文奎笑着開口,走了過去。
而就在他現身之時,少年對面正在給少年挑選瓦片的俗家子弟在看清朱文奎的面容之後,手中突然不穩,噹啷一聲瓦片落地,摔成兩半兒。
「何廣義?」
朱文奎也看清了這俗家弟子的臉,然後微微搖頭,示意對方不要聲張。
「是您呀!」
這時,那叫六斤的徐州少年也看清了朱文奎的面容,欣喜的笑了一聲,「哎呀可真是巧!哎呀,上次還沒謝您請的羊湯跟羊肉呢!」
「呵呵!」
朱文奎笑了笑,「你這小子這麼花錢,你家大人知道嗎?那可是五十塊銀元呀,夠尋常人家吃兩三年了!」
忽的,叫六斤的少年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黯淡起來。
但下一秒他還是咧嘴笑起來,只是笑容中滿是一種別樣的情緒在涌動,「給俺爹俺娘求的,花多少錢都不怕,不怕花錢!」
這種複雜的情緒直接被朱文奎捕捉到,「你爹娘呢?」
「不在了!」叫六斤的少年低下頭,「前年是爹,去年是娘,今年就剩下俺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世上!」
朱文奎心中一酸,「家裏沒別人了?」
「沒了!」
叫六斤的少年抬頭,「就剩下俺!」說着,又是一笑,「還有爹娘留下的房子留下的田.....」
聞言,朱文奎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什麼好。
沉吟片刻,開口道,「要好好生活,莫要辜負了親長的養育之恩和惦記之情!」
「是哩!」
叫六斤的少年再次咧嘴笑道,「俺是也是這麼想的,雖然爹娘都不在了,可俺得好好活着呀!好好的,平平安安的,將來娶媳婦生兒子傳宗接代,呵呵!俺活的好,他們才走的安心不是?」
「哈哈!」
朱文奎笑起來,「你這小子倒是通透!」
說着,又笑道,「你怎麼不在老家待着,跑來京城了?」
「還願呀!」
叫六斤的少年正色道,「俺爹說十多年前,俺剛落生那年身子不好,俺爹俺娘從徐州帶着俺來京城尋醫看病,然後在這廣濟寺也供奉了佛磚佛瓦,祈禱俺身體康健!」
突然,邊上的何廣義心裏猛的一顫,然後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名叫六斤的少年,再看看皇太子朱文奎,又趕緊低下頭,竭力控制自己藏在僧袍之中顫抖的雙手。
「俺娘走的時候,嘴裏不住的念叨着京城倆字兒...所以俺就想着,娘是不是心裏一直惦記着這事?」
「她當年在佛前給俺許願了,俺這當兒子的就得來佛前給她還願!於是俺就來京城了。幫她給佛祖上幾炷香,給些香火錢...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