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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眠不覺曉,寨子裏的族人也好,昨日那些疲憊睏乏的來客也好,都似仍在酣睡,沒什麼動靜。
早起巡寨的文阿嬤,卻抬眼望見,外孫女阿鯤,正帶着鄭海珠在爬山。
文阿嬤於是也帶上兩個侍衛,往那處去。
到得山腰遇到她們時,只見鄭海珠正躬着腰,鑽在青青灌木叢里。
「鄭娘子,怎地來看這些野茶」
文阿嬤慈藹而好奇地問道,仍是用的宋時的稱呼習慣。
鄭海珠忙過來行禮,恭敬地問道:「阿嬤,附近這樣的茶樹,多嗎」
文阿嬤湊手摘下幾片碧綠柔嫩的葉子,放到鼻子下聞了聞,施施然說道:「再往山頂去,還有不少。這幾日,應就可摘新葉。昨天端給你們吃的,還是去歲的茶,怠慢啦。」
鄭海珠卻認真道:「阿嬤,昨日的茶,可是用火氣蒸過,再焙乾的」
「唔,娘子說得不錯,這是我們文氏高祖傳下來的法子,可有什麼不對」
鄭海珠望着老太太真誠請教的眼神,莞爾笑道:「阿嬤莫誤會,沒什麼不對,這是唐宋時的古法。如今在陸上,明人多用炒製法。」
文阿嬤白眉微揚:「娘子可否給老身說得細一些」
鄭海珠昨日觀察這位女酋長飲茶時的舉手投足,從那抿湯時的微微皺眉品咂,就猜測她對茶事其實是講究的。
此刻見她果然對新知識很有興致,便一邊比劃,一邊娓娓道來:「阿嬤,如今置辦鐵鑊和炭火,都比前朝大為便宜又精進,我們將新葉放在那鐵鑊里,點上火,直接用手掌翻炒。」
「這,不會傷了手嗎」
「並不會。那鐵鑊大如竹匾,熱力勻開,手掌先觸茶,再揚茶,茶落手不落,翻飛往復,那葉兒很快就沒了生青氣,比蒸的葉子更香,衝出的湯色也更清澈好看。」
「哦,如此。」
文阿嬤不由露出神往之色,旋即那一抹亮色又暗澹下去。
「鄭娘子,大明富庶,想必那般鐵鑊,尋常人家也置辦得起。我們邊鄙小島,鐵器稀罕得很,炊事都用土陶罐子,哪裏能有什麼大鐵鑊炒茶。」
鄭海珠聞言,抬起雙眸,接住了老人複雜的目光。
但她並未報以同情、悵惘、歉然之類陪着傷感的神情,而是帶着勉勵與豪爽之氣道:「阿嬤莫妄自菲薄,你們這處大島,雖孤懸海外,但顯見得是壺神卷顧的地方,山林沃野豐美,漁獵耕種俱可,即便野茶,也香氣馥郁,說明土地氣候適合茶樹生長。既如此,待我回去湊些本錢,將茶種、鐵鑊和懂得炒茶的匠人,都帶來島上,可好」
「啊……」
文阿嬤雖將這故國女子的每句話都聽了個清楚明白,一時卻不知如何接應。
歷經歲月磨堪的女酋長,目力何其老辣,昨日便已看出,這年輕女子在一伙人里,也能算個話事人。
只沒想到,她這樣快,就主動說出如此想法。
鄭海珠卻並未因文阿嬤的滯頓而打斷自己的思路。
「阿嬤,從閩地海港駕船到你這裏,至多一天一夜。海船本就要重物壓艙,閩地有種礦石,正好壓艙。那礦,就是阿鵬在滿剌加也挖過、打過的,我們明人叫錫,又叫鑞。錫罐可以保存茶葉,運到很遠的地方賣掉。所以,阿嬤這個島,完全可以種茶、制茶、打錫罐,換來瓷瓶、耕牛、絲布、鐵具,還有阿鯤房裏那些書、硯台,各種好東西。唔,其實島上可以拿去做買賣的,還有很多,鹿皮、鹿角、豆子、果子……你們的土地那樣廣,還可以挖水渠,種我們吃的稻穀,運回閩地賣掉。」
年邁的女酋長靜靜地聽着。
在她還是個孩子時,她母親模湖地給她講過茫茫大海那邊的陸地。
當她成為妙齡少女、熱情地投入那位外來男子的懷抱時,男子也為她描述過屋舍華美、人物新奇的世界。
丈夫得瘟疫走了,她將丈夫的兩件布衫改成襦裙,給自己和女兒阿鯤穿。那是部落里唯二兩件不是葛麻獸皮做成的衣服,是對親人的懷念,更是權威的象徵。
沒想到,在
第八十七章 出路(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