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哦,當然,我也喜歡。我只是覺得,這裏的曲調,應該可以再處理的舒緩一點。噔噔噔噔,這麼彈高音要更有力量,像是對左手某種激烈的附和。」
老闆可能剛剛只是隨口一問。
也可能。
對方單純的不想暴露他選擇曲子《天鵝湖》時,只是想要去附庸一些風雅,其實老闆對自己所選的音樂也沒有多大了解。
「認真彈,我可是付了你錢的。」
假模假式的指導了一下,他就轉身背着手離開,巡視自己的場子去了。
「明白了,右手更有力量,我會注意的。」
蔻蔻點點頭,裝作乖巧的模樣。
可是等老闆一轉頭。
她就一撇嘴,朝着老闆的背影做了一個口型。
「傻老帽!」
她彈的是《天鵝湖》麼?
不。
她彈的根本就不是《天鵝湖》。
她彈的是《四季》。
蔻蔻見天鵝湖後面有點樂句比較難,彈着彈着,她就順手直接給它換了。
蔻蔻膽子可大了,她就知道他們都聽不出來。
裝。
就在那裏硬裝吧。
雖然都是柴可夫斯基的作品,但是《四季》是老柴同學為每一個月份單獨選定一個主題,她彈的是其中的「十二月」。
十二月是柴可夫斯基專門為了慶祝聖誕節編寫的曲子,擁有着圓舞曲式樣的歡快詼諧。
要是誰能從中聽出什麼「寧靜舒緩的天鵝舞步」來,那才覺得奇怪呢。
這首曲子一般是被拿來和貝多芬的《歡樂頌》、舒曼的《幻想曲》等等一起,連在一起,當成過生日時放映的背景音樂。
是的。
今天,是蔻蔻的生日,這支曲子本來就是她生日宴會原定的開場音樂。
老爸寵她。
每年過生日時,蔻蔻都會開很厲害很厲害的生日會。
有泳池派對,有鋪滿一張桌子旗幟蛋糕。
有些時候,還會專門請個小樂隊或者本地的小歌手來,在現場做表演。
有一次還不知道從哪裏整了只小象過來,讓大家輪流騎着玩。
顧為經多年以前參加過一次蔻蔻的生日聚會。
當時。
他回家後留下的印象就是,那不像是小姑娘過生日,反而更像是英國女王在那裏搞節日慶典呢。
今天,蔻蔻年滿十八歲的成人禮,更是個隆重的大聚會。
本來日程都定好了,邀請函都發了出去。
卻家裏出了變故。
貧居鬧市無人問,富在深山有遠親。
轉眼之間,就變的門庭冷落下來。
錢財、地位,房產,那一張張討好的笑臉,堆積在長桌邊的禮物很多時候,年少時你誤以為會永遠天長地久,地老天荒的東西。
剎那間,就消失的乾乾淨淨。
蔻蔻這些天來,反而開始沒有那麼討厭那位莫娜·珊德努的了。
不怪她那種小家子氣式樣的精明。
很多時候,地位夠高的人,才能擁有選擇的權力。
財富就像綁在你身上的氫氣球,可以讓你輕飄飄的在雲中漫步,隨心所欲。
當你階層滑落,氣球一個接着一個被戳破,身體就會變得越來越重,你便會慢慢的跌入泥沼。
爸爸要還債,阿姨要生孩子。
下一頓飯還沒有着落的時候,你其實也就沒有了那麼多肆意選擇的權力。
你會從小公主,變成在湖邊蹦跳着任人觀賞的大鵝,就像柴可夫斯基的《天鵝湖》所描繪出的故事一樣。
生活——
它就是那位在伱身上施加邪惡的魔法,讓你不得解脫的黑巫師羅特巴特。
蔻蔻開始慢慢的理解起來,莫娜那種從來都不願意往腳下看一眼,拼命的想要抓住每一分階層躍遷機會的迫切和渴望。
好吧。
她承認,自己以前有些時候,可能確實對人家的態度有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