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午後,盎然中帶着些許懶散,柔和的微風輕輕吹拂着花枝,帶起的花香在華寧宮幽幽浮動。
忽然,一陣匆匆步聲打亂了這裏的寧謐。
內殿書案上那副即將完成的百蝶圖,因着纖毫一頓,反若春雨忽臨,頗有些風雨即來之感。
安貴妃沒有看向衣擺凌亂的來人,只管皺着眉對佳作嘆氣。
「母妃!」姜瑜銘顧不得行禮,腳步混亂得略顯踉蹌的跑過去,一出聲就是飽含委屈的呼喚。
安貴妃放下畫筆,接過薈景遞來的帕子,漠然的擦着手,沒回應。
而後更是在這個兒子越睜越大的眼眸的注視下,扶着薈景的手不緊不慢、儀態萬千的向軟榻走去。
「您」姜瑜銘以為,對於這三道聖旨的出現,母妃會跟他同仇敵愾,卻不想他似乎想多了。
「你是皇子,是未來的親王,一驚一乍、冒冒失失,是何道理啊?!」安貴妃沒搭理他,端着茶盞輕飲幾口,這才慢聲斥責,「老大不小了,該懂得穩重了。」
這番話數落得姜瑜銘面色通紅,讓他之前準備好的腹稿盡皆憋在腹中不得說出。
本當順勢而泄的情緒出現了波動,姜瑜銘之前充斥在胸口的憤懣和怒氣,這會兒有些不知該怎樣表達了。
這讓他的表情略顯滑稽。
「母妃,您可知父皇的賜婚旨意?」沉默半晌,姜瑜銘到底調整好了思緒,坐到安貴妃一旁,忿忿言,「父皇!父皇怎能這樣!他明明知曉兒臣對盛菡」
「閉嘴!」安貴妃凜冽的目光咻的瞪了過去,斷然將他阻喝。
看着兒子驚詫的表情,安貴妃緩緩微闔雙眸。
她以為,這個兒子會詢問皇上為何將九歲表妹賜給他當正妃;她以為,這個兒子會憤然質問,為何皇上會將員外郎的孫女兒抬舉成了他的側妃!
她以為!
呵呵,原來,她高看他了!
安貴妃的心氣兒有些鬆懈,一直以來精力充沛的她,忽然感覺到陣陣疲憊由內向外的發散。
她看着容貌俊美的兒子,竟有些莫名的,說不出的悲哀。
在太子府時,這孩子也不是這樣啊!
這樣的變化,似乎是從皇上登基之後才漸漸出現的吧?
若是那時她能夠想方設法多加培養,是不是他不會像現在這樣目光短淺,行止荒唐呢!
有瞬間,安貴妃的情緒沸騰起來。
但很快,理智出現了。
對景和帝的認知、對前朝、後宮局勢的把握,將安貴妃那團隱隱有些活躍的情緒按捺下去,讓她冷靜下來。
姜瑜銘看着母妃漸漸冷下來的目光,已經到嘴邊兒的言語,竟然在唇齒之間滾了又滾,遲疑不出,
「盛菡已經是皇上的卓文夫人了,再不是你能放到嘴邊兒提及的人物!你最好忘了她。」左右也不會再見了。
安貴妃雖然對兒子怒其不爭,卻也沒將最後那句直白說出來刺激他。
可饒是這樣,姜瑜銘仍舊不滿:「夫人?自皇祖父起,後宮就無夫人品階,父皇的旨意不清不楚,幾品幾階尚且不知,更是將其安置在那中苑,這算哪門子的后妃!」
「」安貴妃費了好大力氣,才將那句「混賬」忍了下去。
不是捨不得罵他,主要是懶得為他動怒。
「她是不是后妃,你說了不算的!」
安貴妃挪開視線不去看他,語氣輕飄的說:「不過你剛剛那句說的不錯,她無品無階,皇上卻讓她獨居內苑之外的遠喧閣,還是一宮主位。
你說,這是為何呢?
總不能是皇上閒得無聊,跟自己兒子搶女人吧?!
若是我記得沒錯,先皇還在時,這個盛菡就已養在宮廷了。
銘兒啊,若是你的腦子有和你的身高一起成長的話,那你就該多想想,這其間的緣由。」
姜瑜銘張張嘴,看着目光透過窗戶看向外面風景的母妃,只覺那些想要控訴的言語悉數倒流。
雖說母妃不曾責罵於他,可他卻感覺母妃這言語間,好像是在嘲諷,嘲諷他是蠢貨一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