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覽政殿到清源宮,盛蒽走了兩刻來鍾。
沒有動用鳳輦,她沿着走廊緩步而行。
臨近傍晚的皇宮,顯得格外冷清。
從閬苑高閣、枝椏灌叢中一路飛奔而至的風,裹挾着寒氣,在皇城建築群的每處空隙間,演奏着磅礴恢弘大氣的曲子。
而這樣的風聲,在漸生薄霧的宮群里,卻顯得頗悽然。
盛蒽沒有採納知語和內侍的意見換乘軟轎。
此刻有風有霧,行走起來確實艱難;可所行兩旁宮燈明亮,周圍還有宮人提着暖爐給她伴行。
這等冷清里透着紛擾、喧囂里透着寂寥的氛圍,能幫她理清那些矛盾的、矯情的思緒。
她這一路走來沉默不言,周旁宮人內侍見她沉思,亦是不敢輕易驚擾。
直到清源宮殿內傾灑而出的暖光映進眼帘。
「梓童今日來得略晚了些。」坐在特製的搖椅上,延平帝噙着笑看向盛蒽。
「臣妾今兒自己走着回來的。」盛蒽目光在他臉上輕輕掃過,暗暗藏下隱憂,很輕鬆的笑着應說。
「呵呵,難得梓童有這般逸致,挺好。」延平帝朝她伸過手,笑說,「外面風聲不斷,想來冷得很,來,朕給你取取暖。」
盛蒽聞言,嗔笑着瞥他:「皇上明知臣妾身上帶着寒氣兒,怎好即刻接近於您?且等臣妾烤烤暖爐。」
「朕又不是羆娃,哪需這般在意?」延平帝嘀咕了兩句,扭頭吩咐內侍準備晚膳,而後對換上常服的盛蒽嘟噥,「今兒朕叫人暖了果子酒,梓童可不能攔着朕小酌啊!」
盛蒽沒接茬,只稀奇的問:「皇上今兒怎麼有興致了?」
延平帝只當她不反對,孩子氣的高興起來:「許久沒有精力和梓童好好聊聊天了,朕想着喝口暖酒,和梓童說說話。」
他都這般說了,盛蒽自然不好反對,只能叮囑不許多喝。
「梓童,朕說話算話不?既應了你小酌,就只吃一小盅。」晚膳過後,延平帝躺坐在暖床上,倚着厚厚的靠枕,得意洋洋的跟盛蒽邀功。
「是是是,皇上說話最算數了。」盛蒽哄孩子似地應和兩聲。
聽她附和,延平帝宛若聽到最開心的事兒一般,臉上眼底都是喜悅。
盛蒽見了,一整天的鬱氣盡皆消散,隨手從果盤拿起只橘子,不緊不慢剝了起來。
聞着柑橘特有的清香,延平帝似有了些睏意。
盛蒽原想把裝着橘子肉的玉盤推過去,見狀,立刻止了動作,從旁邊兒知語手裏接過帕子,輕輕擦去手指尖上果皮留下的橘色。
「蒽姐兒。」
延平帝嘴裏忽然呢喃出這個他很久沒有當面喊過的稱呼,這讓盛蒽聞之微怔。
原以為這只是睡夢間的言語,可盛蒽抬眼看過去後,卻發現延平帝清醒的看着自己,那雙映着她倒影的眼睛,清澈且很明亮。
「咱們成婚至今八載有餘了吧?」
他忽然提起這個話題,讓盛蒽忽感驚憂。
「皇上今兒怎麼想起這個了?」
延平帝看着盛蒽的臉,莞爾:「我嘗聞夫婦之間過得久了,彼此感情會出現些許波折,世人常以『七年之癢』形容。可咱們朝夕相伴這麼久了,我卻只恨不能與你共永久。」
「皇上這說的什麼話呢?!區區八載感情仍在,就能算是深情不已?我卻不信也不肯認的!除非您等到五六十年之後再這般說。」
延平帝見盛蒽佯作不滿,頓時哈哈大笑:「蒽姐兒還和以前一樣。」
他笑聲爽朗,卻讓盛蒽感到忐忑。
果然,大笑之後,延平帝輕嘆口氣:「只怕要辛苦蒽姐兒你,獨自看護着羆娃長大了。」
盛蒽猛地一驚,忙伸手擋在延平帝唇上:「皇上不可亂說!」
「蒽姐兒。」延平帝無奈地攥住盛蒽手腕,輕輕地將她的手從嘴畔拿開,而後放在他自己的手掌心裏,輕輕摩挲安撫。
「你最是聰明,怎能看不出我之前種種所為的含義呢?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。」
延平帝嘆息着搖搖頭:「若不是我不能護着你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