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聞盛苑問話,葛清語沉默了。
盛苑也不催她,只是默默在心裏盤算着暫退路線。
畢竟攻其鋒芒,可不是她的風格。
她這人也許喜歡唬人,卻從來不逞能。
「奴家從前常常自視甚高,以為一切盡在帷幄之間,卻不想自己跳來跳去竟都是照着人家話本兒走的,而今想來可笑至極。」沉默了片刻,葛清語終究還是輕嘆一聲,兩隻清眸滿含無奈,看向盛苑。
「大人,您乃六元及第,文曲轉生,自是智謀無雙奴家在您面前不敢誆言。」
她微微頓了頓,眼波輕轉片刻,繼續低聲言說:「當時洪澇剛退,百姓待撫、民生需賑,澤州府自救之機不可輕卻,奴家、奴家奴家於『活一人與活萬民』之間,選擇了後者。」
若一定要說錯,自是那群有所圖謀者的錯!
「奴家原想裝聾作啞,哄勸夫君把澤州府治理好了,暫渡難關之後再尋機搜集線索,以期日後立功贖罪。」
雖說具體計劃不曾言明,可奴家不傻,婦孺者、老弱殘、壯丁青年,分為三群,三者所在的安置區域涇渭分明,其目的,不言而喻。
「好吧,本官暫且信你所言不虛,可葛夫人你怎麼就能確定不是前齊餘孽與之合流?」盛苑看着她,不肯放過她任何的表情。
葛夫人咬咬牙,抬眼與她對視,不躲不閃的看着她眼眸里的自己:「巡撫大人,奴家雖不清楚其間內情,卻因緣際會認得些許關鍵信息。
盛苑這次沒有言語,也不曾點評對方做出的選擇。
「前齊皇帝這樣做未免對大楚承元皇帝太有信心了吧?」盛苑記着三次對齊戰爭間隔的時間可不少,前齊皇帝才吃了一次敗仗,就把子孫送走這未免也太有想法兒了些。
奴家之前昧着良心所選,皆是為了保全全府上下百姓性命,若是真從了他們計議,那之前的糾結、痛楚,又成為了什麼?」
他們聯繫奴家夫婦時,次次皆以前齊皇太子之名,口口聲聲想要復國奪楚,卻不知,真正的前齊太子及若干皇子皇孫,早在大楚第一次伐齊之後,借商船遠渡之名,漂洋過海去往歐羅巴,或者更遠的大陸了。」
最後幾個字兒,她說得幾近呢喃,若非盛苑耳力過人,怕是聽不清楚。
「那葛夫人為何改變了計劃?」
葛清語自猜出對方計劃的那刻,就陷入到了極度的恐慌和自責之中。
而今能夠在盛苑面前一吐為快,這讓她糟糕了許久的情緒漸漸鬆弛下來。
「果然瞞不過大人您。」葛清語默認了。
葛清語縴手扶着額角,幾次搖頭之後,方才顫着唇角交代:「奴家雖說舍了一批孩童,卻也想他們活下去,只有活着才能期待未來。」
盛苑聽到最後,不由對去往海洋對面大陸的前齊太子和其他皇子皇孫產生同情。畢竟,從某個角度看,那些天潢貴胄們也被放棄了。
葛清語自是聽懂盛苑言語裏的嘲諷,她抿了抿唇,穩住情緒。
盛苑待對方緩過來些,這才慢聲詢問。
「奴家以為,他們只是想,以受災失蹤為名將澤州府無家可歸的婦孺帶走,雖說他們此舉圖謀不軌可若能暫時將府城百姓保住,讓大家不受饑寒的挺過災後重建的時光,之前所為,還可徐徐謀之,總好過府城人口凋敝。」
「葛夫人,您對內情知曉這般清楚,那麼結合您的來歷來看,本官,嗯,能不能合理推測一下,您隨家人遠離前齊、渡海到楚,在時間上和前齊皇子遠渡,似乎能合得上?」
「!!!」盛苑聞言大驚,「那前齊合到大楚版圖之戰,前齊皇室送走的皇子皇孫」
「皆是用來李代桃僵的小宗子嗣罷了!」葛夫人輕嘆。
「葛夫人,你好像尚未告訴本官,你說的那些圖謀者,究竟是誰啊?!」
「顯而易見罷了,當不得夫人誇讚。」
「前齊末帝信任欽天監,又信任國師,聽聞星象變化,令國師解析,得知『大楚攻齊,三次而竭』,所以末帝就生出了拖的想法兒,若能挺過這段艱難時光,他再廣納嬪妃,多生皇子承繼江山也為時不晚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