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日,伏龍山脈中一團清雲由遠及近,徐徐飛來。
雲團上,兩道倩影娉婷而立。
微風拂過,髮絲飄揚。
立於前方者神色平靜,似是頗為享受山間清風的吹拂。
而後方女子,卻是不住捋發,看似平靜的臉頰,眼眸卻是在不斷轉動。
「阿秀,你的心,不靜了。」柔和的聲音自前方女冠口中傳出。
文秀聽了,嘴角不由苦澀。
近鄉情怯這種事情,誰又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呢?
「師尊,何須如此決絕?」
廬山君淡淡說道:「既入我門下,就當斬斷塵緣,淡泊名利。你之天賦是有金丹之資的,尤其是改修我之功法後,本該一日千里,可這些年卻止步築基六層,難以寸進。之前你掩飾得好,我只當你被一時困頓。直到那一次你女兒來尋你,我才明白原因為何。」
文秀低眉斂目,口中喃喃:「可血緣關係又哪是那般容易斬斷的,小青是我十月懷胎,耗費精血才誕下的子嗣,我做不到師尊,你當年不也沒做到嗎?」
廬山君皺了皺眉。
她當年的確沒做到斬斷所謂塵緣,而是等着自己的至親去世後,以歲月的力量,才漸漸淡忘掉那些牽絆。
此刻被弟子指出來,着實尷尬。
但廬山君並未動怒。
她幽幽嘆了口氣,「正是因為經歷過,所以才知道提前做到那一步後,對於修煉《淡忘書》會有何等奇效。」
文秀茫然無措。
廬山君稍加解釋,「與尋常修仙者修行側重資源不同,我道門功法重在修心,初始或許修煉速度稍慢,但只要心境上來了,便會後來居上。按照《淡忘書》上的介紹,這套功法的真正奇妙,在元嬰期後方才能真正發揮。」
真的是這樣嗎?
文秀心中惴惴,世俗的道門似乎也不禁婚喪嫁娶來着?
難道是她們這一脈,格外不同?
瞥了一眼髮絲凌亂的少婦,廬山君搖了搖頭。
「此行,除了讓你主動去了結和張家的淵源外,為師也是要去拜訪一下朋友的。到時候,伱先隨我去一趟澎島,之後再回採蓮島。」
「嗯。」
交談間,清雲已然越過千重山,最終落在了煙波浩渺的大湖之畔。
雲團甫一降落,湖畔風波亭便有修士主動上前相迎。
廬山君的靈壓散發在外,第一時間便顯露出了金丹期的境界,因此守亭修士表現得很恭敬。
「前輩,請問是要拜訪澎湖之主還是採蓮張家文夫人?」
那老修士說着說着,目光就下意識落在後面文秀身上,不由脫口而出。
廬山君擺了擺衣袖,「阿秀,你來處理吧!」
「嗯。」
文秀上前與那認識的老修士交涉。
她本就在澎湖居住過很長時間,此間規矩一清二楚。
尤其在表明廬山君是受到澎湖之主青陽子親自邀請前來後,風波亭修士直接大開方便之門。
等廬山君帶着文秀乘船朝着澎島而去後,風波亭中的守亭老修士,臉色一陣陰晴不定後,最終還是朝着採蓮島方向而去。
扁舟上。
廬山君神識自是將身後情況全數收入眼底,神識傳音到文秀耳中。
「你看,世間事就是如此。」
「當年你替張甲第主掌採蓮島張家的時候,對內柔和,多有施恩之舉。即便你後來離開了,也從未虧待過他們。」
「可現在你的突然回歸,那些受過你恩惠的人,在猶豫再三後,還是選擇了向採蓮島上的人通風報信。」
「人走茶涼,莫過於此。」
「親情愛情或許更深沉一點,但也經不住考驗,早早斬斷,方是正途。」
身後女子眼神痛苦,貝齒咬着嘴唇,似有些不願接受真相。
或者說,她早就清楚了這些道理。
只不過,以前只是想着退讓,當退讓不成後,便想着逃避,直到以心慕大道之名拜入廬山君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