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薄的羊肉,在鐵板上滋啦作響。
肉香之中,朱文奎和一哥兒父子二人相對而坐,卻顯得有些過於安靜。
太子朱文奎有些無奈,一哥兒的性子,說到底還是像他母親多些。
對人對事,都是願意聽,不願意講。
也不輕易的發表意見,更不會誇誇其談,同時也很難讓人別猜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。
但同時呢,又相當有主見。
其實這種性格對於儲君來說,並不是壞事,而是好事。
但朱文奎就是覺得,自己的兒子缺少幾分男人該有的鋒芒....
「最近在讀什麼書?」
朱文奎用架子,把鐵板上的肉,夾在一個碟子中,推到一哥兒的面前。
「多謝父親...」
一哥兒忙起身,雙手接了,然後低聲道,「也沒讀什麼書,就是每日在文華殿聽陳學士講太祖實錄...」
「哦,陳山!」
朱文奎輕輕咀嚼口中的美味,順帶喝一個帶着冰碴的葡萄釀,「他的人品文章都是極好的....」
說着,他看了一眼一哥兒。
按理說父子之間聊天,該是當兒子的多說,討老子的歡心。可他兒子現在還是低着頭,硬邦邦的坐着,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。
「嘖..」
朱文奎又拿起葡萄釀喝了一口。
「父親...」
「啊!」朱文奎心中一喜,「有話說?」
「那個...」一哥兒點了下掛着冰霜的琉璃瓶.....
朱文奎一笑,「呵,你也是大人了,可以喝...」
「酒傷身!」
豈料,一哥兒卻正色道,「冰酒更傷身.....」
「......」
朱文奎端着酒杯的手,直接頓住。
繼而心中沒來由的來了幾分惱怒之情!
妻子跟自己相敬如賓,客客氣氣。
兒子跟自己也是這麼....相敬如賓。
別人都有的天倫之樂,自己這兒....?半點沒有?
而在惱怒之餘,還有着點點的委屈...
自己在這春和宮中批了一整天奏摺,累的渾身骨頭都疼。好不容易見着兒子了,想說點高興話,卻一再讓這臭小子說教。
「說起陳山來,正好有個事兒...」
朱文奎放下酒杯,沉吟道,「有宗室子弟朱遵錫,在京中行不法勒索之事。陳山上奏,要依法處置。楊士奇楊溥楊榮等人卻說,要斟酌處理,你怎麼看?」
一哥兒起身,垂手道,「父親,兒子尚未接觸政務,不敢....」
朱文奎直接打斷兒子的話,「這裏只有你我父子,我問你答,你有什麼不敢的?」說着,看了一眼兒子,搖頭道,「再說,你沒到年紀,不能問政,那是給外臣們看的.....我在你這個年紀,早就獨擋一面了.....」
一哥兒沉默片刻,「兒子以為,國有國法,即便是宗室子弟,犯法就要伏法....」
朱文奎再次端起酒杯,「你不問問他到底犯了什麼法就說要他伏法?是不是有些武斷了?」
「他犯的什麼法,自有宗正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來斷....」
一哥兒頓了下,「相關的官員會根據其所犯之罪,進行判定...」
說着,他看了眼朱文奎,「但兒子想,既然已經鬧到有御史上書了,想必所謂的宗室子弟勒索之事,應該不只是一兩例。不但罪過極大,而且影響也應該....極其惡劣....」
朱文奎喝口酒,空杯放在一邊,又自顧自的滿上。
他發現他的兒子不是不願意說話,而是不願意說廢話,不願意弄假情假意的事兒而已。
「按照兒子的推斷,犯法的宗室子弟名遵錫,應該是.....我們這一房....衡罪王一系...」
衡罪王就是當今皇帝的同父異母弟,當年因罪被圈禁鳳陽。而他的兒子們,即便是朱家嫡長房這一支,但也只是品級較低的奉國中尉。
第七章 難念的經(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