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請大家聽我接下來這首——《山丘》。」
江心海頓了頓,又說:「其實,我不打算唱這首歌的。」
「咫尺把歌詞曲譜給我的時候,我看了一眼,就不太敢唱。」
「因為我感覺我唱不出來,這首歌,恐怕只有咫尺他自己能唱出感覺。」
「不過,我非常非常喜歡這首歌,我希望盡力唱出這首歌的全部,希望大家能多給我些鼓勵。」
李夢瑤眨了眨眼睛。
要不是親耳所聞,她簡直要懷疑這說話的是不是江心海。
這也太謙虛了吧!
要知道,她的唱功,已經是世界級的了。
如果這世界上有歌連她都唱不出來,還有誰能唱!?
難道咫尺的唱功比她還要好嗎?
細碎的結他聲響起。
dosorelaso……很淡很淡的和弦。
和剛才《夏天的風》完全不同。這首歌有一個靜謐低沉的開頭。
江心海低頭,坐在椅子上,眼睛認真地看着琴弦。
如果說,剛才她是用歌聲在訴說一個故事,現在,她是在用結他在講述一個故事。
夏天的風聲呼呼吹過,當風聲漸歇,山月東升,靜靜照亮大地。一片雪白。
李夢瑤仿佛看到,一道孤單高聳的山丘,出現在自己眼前。
那座山丘形狀古怪,像個頑固、執拗、被時代拋棄的老頭。
良久之後,江心海終於開口了:
「想說卻還沒說的,還很多。
攢着是因為想寫成歌,
讓人輕輕地唱着,淡淡地記着。
就算終於忘了,也值了。」
李夢瑤一邊盯着手機屏幕,一邊看着歌詞。
感覺有點看不過來。
這首歌和剛才那首歌的風格,完全不同。
如果說剛才是在用歌聲唱一種情緒,那這首歌就像是真的在講故事。
講一個對她來說很陌生的故事。
「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,
僥倖匯成河。
然後我倆各自一端,望着大河彎彎。
終於敢放膽,嬉皮笑臉面對,
人生的難。」
開頭這幾句話,好像是歌者的心聲。
李夢瑤很快意識過來,這不是江心海的心聲。
這是咫尺的心聲。
感覺上,咫尺好像是一個很灑脫的中年男性。不然他寫不出這種歌詞。
她不由得開始好奇起來:咫尺到底有什麼故事?
「也許我們從未成熟,
還沒能曉得,就快要老了
儘管心裏活着的,還是那個年輕人。」
她看到江心海嘴角露出自嘲的笑,撥動琴弦:
「因為不安而頻頻回首,
無知地索求,羞恥於求救
不知疲倦地翻越,
每一個山丘。」
……
江心海通透清澈的嗓音,讓李夢瑤看到了。
她看到,一個中年男人漫步在貧瘠荒涼的土地上,塵土滿面,鬢角如霜。
男人艱難地攀登,攀登着看起來也並不險峻的山丘。
隨着山月彎彎升上天空,男人終於登上山頂。
然而,往前望去,空無一人;往後看去,空無一人——
「越過山丘,
雖然已白了頭。
喋喋不休,
時不我予的哀愁。
還未如願見着不朽,
就把自己先搞丟……」
……
足足7分鐘,李夢瑤都沉浸在一種無名的情緒中。
她就這麼靜靜聽着,等到一曲終了,才回過神。
聽完後,她更加確定了,這首歌是咫尺的心聲。
他想要借歌聲,對聽眾講一個故事。
只是,他一個字都沒有提自己經歷了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