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地牢裏空氣越發陰冷,有種讓人窒息的壓抑感。
「皇上一旦知道自己被下蠱,必定雷霆震怒,到時被牽連到的人會不計其數,宸王和顧貴妃是主謀,還有宸王一黨的大臣,不管是有罪還是無罪的,只怕要被誅殺一片,血流成河,皇上也要承受親手殺死親生兒子的痛苦,戰王和齊世子不得不考慮這個後果。」
千岐冷笑,「何況我覺得戰王殿下不是那麼殘忍之人,他應該不會眼睜睜看着那麼多無辜之人受到連累誅殺。」
齊錦憐憫地看着他:「可惜你猜錯了。」
「猜錯了?」千岐一怔,心裏驀然生出不祥預感,「什麼意思?」
「皇上。」齊錦轉頭看向穆帝,微微垂眸,「您可要親自審問?」
千岐臉色一變,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步步走來的明黃色身影。
五爪龍袍,當今天子?
九五至尊竟親自出宮,來見他這個卑賤的罪人?
千岐蜷縮在角落裏,身體僵硬,像是被驚住了似的,完全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。
不過震驚只在剎那間。
千岐很快冷靜下來,他如今處境如此,是生是死皆在皇帝一念之間。
若皇帝想殺他,他就算跪下來磕一百個頭也救不了自己的命,既然如此,又何必拖着重傷的身體遭那份罪?
穆帝負手站在牢房外,聲音威嚴:「你給幾個人下了蠱?」
千岐沉默片刻,垂眸回道:「之前該說的都跟戰王殿下說過了,且草民說的都是實話。」
「朕想親耳再聽一遍。」
「我給戰王下了蠱,母蠱在楚雲皎身上,這是宸王一直以來跟楚家庶女親近的原因。」千岐淡道,「除此之外,另外蠱之人就只有皇上和貴妃。」
穆帝表情冷厲:「給朕下的蠱從什麼時候開始的?」
「三年前。」
「顧貴妃呢?」
千岐一默,眉頭微皺:「貴妃體內的蠱跟皇上的其實差不多時間。」
穆帝冷道:「宸王給了你什麼好處?」
「一開始只是為了錢,他給出的銀子不少,對當時的草民來說,無異於天降橫財。」千岐實話實說,「草民起初以為幫宸王做幾年,就可以攢一大筆銀子遠走高飛,從此過着左擁右抱的神仙日子,可是宸王設計誘草民去賭,以至於草民每個月的銀兩全部送去了賭坊,這些年一兩銀子沒攢下來,反而是賭癮越來越大。」
穆帝皺眉,似是覺得難以置信:「你幫宸王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,就只是為了一點銀子?」
千岐奇怪地看着他:「皇上覺得銀子不重要嗎?」
穆帝沉默:「」
「天下之大,窮苦百姓居多。」千岐靠在牆上,聲音沉寂,「尋常百姓之家一年最多賺個三五兩銀子,一大家子每個月的開銷都不能用銀子來算,他們花的是銅板,許多人一輩子可能都沒見過一百兩銀子。」
「有錢可以做很多事,吃自己想吃但吃不起的東西,逛尋常逛不起的青樓,睡尋常睡不起的美人,治尋常治不起的病出入青樓賭場時,那種揮金如土的感覺,是尋常百姓窮其一生都無法體會到的快樂。」
牢房裏很安靜,氣味不好,空氣也不好。
穆帝不發一語地站着,望着牢房裏縮在角落的男人,原以為會問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,或者不為人知的秘密,甚至也有可能是塵封多年的仇恨。
他唯獨沒想到,這人冒着東窗事發之後被凌遲處死的風險,以巫蠱之術謀害戰王和皇帝的原因,竟然只是為了區區幾百兩銀子。
穆帝一時竟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。
「草民只要幫宸王做點並不難的事情,他就每個月給我幾百兩銀子,我可以過錦衣玉食的生活,可以見識權貴階層的世面,可以一擲千金,揮霍完了再跟宸王索要他是一等親王,可為了藉助我的手達成目標,依然需要好聲好氣地跟我說話,拿錢哄着我,這種感覺對我們這樣的身份來說,是妙不可言的,容易讓人沉迷。」
穆帝眉眼泛起幽沉色澤,說話的語調卻極為平靜:「但你該知道自己做的是殺頭之事,銀子好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