遙夜何漫漫,空歌白石爛。
都說人挪活,樹挪死,可世家大族不一樣,他們紮根一地,依靠數代積累的人望得以壯大,一旦離開土生土長的地方,想重新建立龐大的勢力,是極困難的。
這也是趙於海的顧慮所在。
如果他趙於海帶領族人出了方谷郡,以如今天下大勢和天子心意,趙氏難免會成為無根浮萍,從此再無立錐之地,與其落魄成如此下場,倒不如借一腔孤勇奮戰至死算了。
可是,他趙家從此無後人傳承,常山趙家,從此成為歷史,這是他作為族長萬萬不能容忍的,也是他到九泉之下,向列祖列宗無法交代的。
離開,趙家流浪天下,會逐漸消亡在歲月里;
死戰,趙家一樣會消亡在戰爭的巨輪里!
耳聽隆隆號角,眼望連天戰火,趙於海雙眉緊蹙,這位平日裏威風赫赫的趙大族長,陷入了自己如此往復的死循環里,無法自拔。
趙於海身上肩負着幾千口趙氏族人的生命,肩負着數萬將士的生死,在如泰山一般的巨大壓力下,他彷徨,他猶豫,這純熟正常,但是,旁人卻沒有。
在趙家地位僅次於趙於海和趙於淵的老三趙於光,聽完張茛淯的一番話,瞳孔亮出了異色的目光,那是死地求生的激動和東山再起的渴望。
趙於光不如他兩位哥哥趙於淵、趙於海一般文韜武略,但他最擅長韜光養晦和順時而動,說直白些,就是明哲保
身。
但見趙於光沉思一番,咳了咳、頓了頓,諫言趙於海道,「大哥,陛下在中原,並非只安插了我們一顆棋子,既然陛下為我等尋了平田軍這個助力幫手,我等為何不前往投奔呢?平田軍需要我等的實力,我等需要平田軍的兵力,如此豈不一拍即合?屆時平田軍和我趙家兵合一處,實力恢復,還可再戰,我趙家同***的對決,勝負或許還未可知呢。」
趙於光見趙於海面露出不悅之色,心知趙於海甚是要強不願與他人同流,洞徹哥哥心思的他,悄聲寬慰道,「大丈夫能屈能伸,昔年我昭烈帝,不也幾經輾轉,方才建立蜀漢,繼而一統天下麼?有時候,收拳,是為了更有力地揮出啊!」
趙劍及一干趙家後輩亦覺此話有理,紛紛向趙於海投來期寄眼神,他們也認為保存體力,以後再戰,才是此時最為明智之舉,沒必要為了什麼狗屁『一個月"之約,白白浪費了性命。
所謂兵不厭詐,世上若人人講信譽守規則,那這仗打的豈不很無趣呢!
江鋒可不會給趙家太多考慮的時間,就在趙於海躊躇不決時,百丈之外,忽然間弓弦連響,江家的強弓硬弩萬箭齊發,在細細碎碎的哀嚎聲中,無數趙家兵卒蹲在地下或尋找掩體,躲避箭雨。
江家激狂噴射的三輪箭雨過後,趙家士卒開始在趙家將校的指揮下,登上寨牆、攀上角樓,舉起盾牌,
準備滾石火油,應對江家勁卒功成。
江家那邊並沒有着急開展登城作戰,在江家校尉的指揮下,箭雨過後,數十架簡易粗陋的投石機立即開始隆隆運轉。
轟轟轟!
巨石如流星一般砸向趙家營寨。
而對於這種重型進攻器械,臨時搭建起來的趙家營寨,根本沒有抵抗能力。
一波轟炸過後,堅寨內已經死傷無數,遍地哀嚎。
有的士兵被直接碾壓成了肉泥,有的士兵被巨石壓在地上,活也活不得,死也死不得,只能摸着自己流出來的腸子,傳出無盡的悲鳴,在絕望和痛苦中死去。
趙於海和趙劍挺槍傲立於寨牆之上,仰仗境界和功夫,兩人擊碎了十幾塊如磨盤大小的巨石,算是保住了寨牆不失。
江鋒性格剛烈暴躁,他根本沒有給趙家士兵絲毫喘息之機,數輪投石車轟炸過後,江氏前鋒步兵甲冑齊全,緊密銜接,借着投石機裝填巨石的空擋,頂着巨盾,一路護送衝車殺至寨下,開始撞門。
轟!轟!轟!
衝車每砸寨門一下,寨牆便微微顫動一分,幾番衝撞,寨門已經搖搖欲墜,始終作壁上觀的張茛淯一聲冷哼,抬起丈八蛇矛,匯聚心念向寨門外用力砸去,如淨水投石。
剛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