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央白雪封台,不見故人西來,夢破城頭曉角哀,一年征戰,還顧兩遼盡空宅。
遠望千山意冷,千墓立碑成林,起行殘月影徘徊,滿腔心思,又該去與何人說。
一場雪直下得銀鋪世界、玉碾乾坤,未央宮中蕭疏寂靜得滲出一片冰涼。
赭紅心知這時的劉彥喜靜,特意屏退了所有內侍、侍女、僕役、官奴,只留他一人,如枯木一般,定死在原地,等待着劉彥差遣。
......
其實,關於中原亂局的這封信,劉彥在十多日前就已收到,但他卻一直揣在懷中,他日日看、夜夜看,越看越焦慮,越看越憂愁,現在拿來再看,字裏行間只剩了兩個字,驚懼。
劉彥一直都是一個十足理想主義者,這些年,他臥薪嘗膽、精心帷幄,從登基劃分九州起,除了十幾年前二十八世族禍亂京畿一事,一切的一切,都在他劉彥的全盤運籌之中,即使某些事情過程中出現了意外,卻也沒能改變他所預料的結局。
可這一次,他失算了!
這次出兵東征前,劉彥做足了所有的準備,從糧草、兵將、調度、人際關係等方面,均做出了最合理的配置和協調,他自信地以為東境一戰,高句麗國定當俯首,屆時,太子劉淮裹挾大勝之威,回師中原,匯同平田軍,馬踏太昊城,一番鏖戰之下江家必然敗亡,曲州有實力的世族被盡數除盡,從此中原太平,北面的大秦也會老實幾年。
這樣,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,去平定江南和西南的世族。
再給他十年,劉彥自認為,絕對可以同苻毅會獵北境,爭天下第一!
可他錯了,理想和現實終究有不可逾越的鴻溝,太白山的雪,壓死了十萬兒郎,也壓死了他半生的夢想與豪情。
每每想到這兒,他都得出了一個確鑿的結論:太子無能,誤國誤民。
該當廢立!
每每想到此,劉彥都不禁苦笑輕嘆,「當年與老師一道,在芸芸眾生里下的一盤大棋,恐怕要提前收官了!」
又過了些許時候,劉彥自知多思無益,飯還要照常吃,事兒,還要繼續做。
國運吉凶,鴻運康寧,皆在人為,掃平世族,我心已定。
細柴文火,慢工打磨,十年不成,我劉彥,窮極一生又何妨!
至於劉淮是否要重回東宮,是否要繼承大統,二十年之後,再說吧!
劉彥整理心情,勉強振作,正打算進殿批閱奏摺,雙目落近時,不遠處,風中遙遙飄來兩顆白頭,兩人穿着白裘頂着白雪,緩緩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。
常年的案牘勞形,讓劉彥的視力急劇下降,他能猜出來來的人是誰,卻看不清楚,劉彥微微側臉看向赭紅。
生得朱粉深勻,又兼得一副玲瓏心的赭紅,立刻會意劉彥心中所想,他不失時機地碎步趕到劉彥面前,躬身稟報,道,「陛下,呂相與陶大將軍聯袂覲見,您看?」
劉彥遲疑片刻,轉身進殿,「見!」
宣室殿內異常暖和,赭紅擔心劉彥招惹風寒,特地親自去把火燒旺了三分,進得屋內,便感覺一股熱浪,打的人暖烘烘的。
這是劉彥開年以來,第一次會見朝臣。
這幾日,劉彥鬱結難解、憂思難斷,面容着實憔悴,他本不想在大年初七之前會見任何人,但老師和陶侃聯袂覲見,這個面子,他必須給。
呂錚與陶侃面色如常,兩位當朝權臣抖去一身風雪,左右坐定後,劉彥勉強提起精神,溫聲開口,強笑道,「老師,大將軍,朕這個年過的實在寡淡,都沒能與二位國之柱石小酌一杯聊表心意,實為遺憾啊。」
這種表面上的謙恭之語,沒人會當真,
何況這兩位天下最最聰明的老頭子。
呂錚雙眉勁舞,輕撫桃木杖,率先笑呵呵地開口,道,「陛下終日操勞國事,夙興夜寐,還是要多休息的好,待陛下龍體康復,君臣還可豪飲,有一句話說得好,來日方長嘛。」
劉彥絲毫提不起興致,他幽幽道,「來日方長!來日方長!人這一生,到底有幾個來日方長呢?」
呂錚嘿嘿一笑,寬慰道,「曹魏建安十年,也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