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場會盟,處心積慮,雖然沒有換來兩相歡喜,但勉勉強強求了個一帆風順。
我心情沉悶,無比抑鬱。
我不知道十幾年的蟄伏是否就算就此白費。
這個問題,我窮盡一生也找不到一個明確的答案了。
聯袂送走五位族長後,我與謝裒爺爺泛舟於淮河之上,江上清風送扁舟,溪水澹澹天清朗,人在此中,頗有一些愜意之感。
不知何時,夏侯流火的屍體,已被謝裒爺爺帶來的那名頭戴斗笠的駕船年輕人精心掩埋,了無痕跡。
這年輕人很顯然是此道老手,我留在岸邊滴濺的血跡和河中小舟中打鬥留下來的殘渣,被收拾的乾乾淨淨,就連我與夏侯流火交戰時刀氣劍氣擴散在岸邊大石頭上造成的痕跡,都被清理的一乾二淨,我與謝裒爺爺這一葉竹排隨水流走後,這裏再看不出一絲人來過的痕跡。
我心中暗想:謝裒爺爺這是有備而來啊!
錯身站在謝裒爺爺身後,我由衷敬佩地說道,「謝裒爺爺,您的思慮縝密周全;您的胸襟,垂範我輩。下官欽佩之至。」
謝裒爺爺回頭沖我咧嘴一笑,單指點了點我的額頭,「去去去!這些話留給外人說去,你謝裒爺爺我不稀罕這個!」
聽完此話,我憨憨地撓了撓頭,乖巧地站在謝裒爺爺身後,眼中儘是感激。
不管官居何位,在謝裒爺爺面前,我永遠都是個孩子。
再過二十年,我已兩鬢斑白,倘若謝裒
爺爺仍然在世,我依然還是他的孩子。
謝裒爺爺輕輕一笑,觀望兩岸錦繡,語重心長地說,「八大世族同江家當年一戰後,常思往事卻不思進取,雖有爭心,卻無爭意,天下亦無可爭之機。這些人,沉浸在往日的榮耀中無法自拔,在現實世界裏,他們萎靡、貪婪、懦弱,如謝安、桓溫等一干堪稱國之棟樑者,少之又少。」
我黯然低頭,嘆道,「後繼無人,家族之難!」
謝裒爺爺頓了一頓,繼續道,「可以說,不管是從時勢,還是人才,如今的七大世族,再也無法如當年一般,坐擁一地稱王稱霸了!所以,當今七族人心渙散,昌眾日衰,族人各謀出路,不再團結一致,剩下抱團在一起的,無非是一些無能庸才,想着混吃等死。哎,縱使陛下還復七族官爵、准許八族墾荒,除非天下出現驚天大變,否則,七族再也回不去當年鼎盛了!」
感慨之餘,我忽然想起一件事,雙眼直視謝裒爺爺,嚴肅問道,「爺爺,當年陛下定下的南北夾擊江鋒的大策,難道錯了?」
謝裒爺爺滿臉笑容,「從十五年前來看,是沒錯的,那時的七大世族有血、有肉、有實力,而且心氣兒極高。不過世事常隨時勢變,人心常隨時勢動,從如今的局勢和七大世族的現狀來看,當年的謀劃,已經不太貼合實際了。就拿我謝氏一族來說,當年大哥歃血會盟八大
世族,同江家在太昊城下一決生死,戰敗後,大哥自殺謝罪,老夫當時在長安差點受到牽連被誅,此風波一過,老夫便心覺謝家的人心,散嘍。一族之心尚不能聚,何況七族之心?哎,三貧三富不到老,十年興敗多少人呢?」
我一時語塞,關於謝氏一族,我不想多做評價,所以無言以對。
謝裒爺爺知道自己聊過了頭,輕鬆吐了一口氣,轉而笑道,「所以,欲行天下之事,只能因地制宜,不能因循守舊。這便是趙括和韓信的區別,一個不懂變通,一個按時而動,兩人的結局自然一目了然!」
我輕輕點頭,「謝裒爺爺說的甚有道理,姜還得是老的辣啊。只是,如此一來,對江家的合圍之勢,豈非蕩然無存了?」
「嘿,別再溜須拍馬啦!不然老夫真的要沾
沾自喜啦。」
謝裒爺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,反而單手輕動,那根方才插在夏侯流火胸間此刻卻在竹筏上的毛筆,應勢飛來,在水裏打了幾個圈圈,乾乾淨淨地回到了謝裒爺爺手裏。
「八族會盟失敗還是成功,陛下並無責怪之意。倒是孩子你,咱老話說得好,平靜的水面,練不出精悍的水手,安逸的環境,造不出治國的大才。孩子,你本純臣,機變上佳,奈何在淮安郡安逸了數十
640章 八族氣散,銜恨泉壤 自傳十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