鴨綠江,義州外。
崔瑩身心疲憊,面容憂懼,聽着明軍神機炮的聲響,更多了幾分不安。
大將金濤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,王京發生了大變故,消息是一個接一個,天天有變化,可大明軍隊在對岸虎視眈眈,無論如何也不敢輕易帶大軍離開。
否則,北面防線必然不堪一擊,到那時,整個高麗都將變得極是危險。
金濤收到了最新消息,將文書遞給崔瑩:「李成桂逼宮殺了沈德符,並準備重建王宮,另外,李成桂為了爭取士人的支持,還殺了李仁任同黨十二人,甚至將李仁任的家眷流放去了全羅道。」
崔瑩目光陰沉。
按理說,李仁任沒了,那主持王京的不二人選便是自己!畢竟官位、資歷在那擺着,李成桂還不夠這個資格!可偏偏,自己在鴨綠江需要防備明軍,一時半會走不開,讓李成桂等人佔了個天大的便宜。
將官崔盛匆匆走來,對崔瑩、金濤道:「明軍開始撤退了。」
「什麼?」
崔瑩驚喜不已,連忙帶軍前出觀察。
明軍確實在撤退了,船隻順江而下出海,並沒有任何準備作戰的跡象,而岸上的明軍也在有條不紊地向西北離開。
金濤有些不安,問道:「有沒有可能是假撤退,迷惑我們,然後殺個回馬槍?」
崔瑩盯着對岸,良久沒說話。
在沈德符派來的公文中,說是陳祖義海賊團殺入王京,挾持了大王。但在李成桂差人送來的公文中,說可能是明軍奇襲了王京。
沈德符死了,李成桂還活着,到底誰說得對不好說。
但有一點可以確定,王京被襲,絕對與大明脫不了干係,畢竟若不是遼東都司大軍壓境,王京不太可能空虛到任由幾千人殺進殺出的地步。
崔瑩看着大明撤退的軍隊,心頭沉重,咬牙道:「我們現在被架在了烈火之上,守也不是,回也不是。到底是誰布了這陰險歹毒的局,是誰!」
金濤看着猙獰的崔瑩,不解地說:「既然明軍撤了,我們也應該速速帶兵返回王京!」
崔瑩呵了聲,頹然地坐在了樹墩上,咬牙道:「我們當真要帶兵回去嗎?」
金濤着急,壓低嗓音:「若不回去,那李成桂、曹敏修等人可就控制了王京,日後我們領的是王命還是李成桂等人的命令可就說不準了!」
崔瑩摘下盔,露出了白髮,嘆息道:「這就是一個精妙的局!如果明軍陳在對岸,我們不會生出回去的心思,畢竟高麗危亡於當下,不可不防備。可如今明軍撤了,那我們回去的心思就活了。只是金將軍,你想過沒有,一旦我們帶兵回去,那將面臨什麼?」
金濤愣了下,旋即明白過來。
李成桂、曹敏修敢沒有命令就返回王京,繼而殺了沈德符,逼宮辛禑,掌控王京。那崔瑩與自己也可以如此效仿,領兵返回王京,殺了李成桂,繼而掌控王京。
如果不殺李成桂,那返回王京,很可能會被李成桂控制,甚至可能是發配的結果!
如果要斗,那就是內戰了,損失的,可全都是高麗的精銳。
一旦內鬥短時間內結束不了,明軍站在對面看着這邊大火,隨時可能撲過來救火,到那時,高麗誰還能抵擋住明軍?
崔瑩不知道是誰在佈置這一切,但很顯然,這個人心思絕不單純,他希望看到高麗內亂,希望看到高麗的力量不斷被削弱!可偏偏,這個結果無法避免。
不回去,不行啊。
家在王京,還有從王京帶出來的軍士,也希望回王京。
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就一個問題:
要不要與李成桂交鋒,爭奪高麗的話事權!
遼東,五重河下游。
都指揮僉事趙集、指揮使周允道站在外圍的山坡上,時不時將目光投下山下的河邊。
周允道拿起水囊,喝了一大口水,道:「那個戴帽子的傢伙是誰,竟然該和葉都指揮使勾肩搭背?」
趙集搖頭:「不清楚,但身份絕對不簡單,你看到了吧,河口那裏可是有五艘大福船,想來是水師的人,莫不是靖海侯吳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