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有一段距離。
沈泊舟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,像在尋找着什麼。
待他看見不遠處熟悉的白面具和來望那張滄桑的臉時,他終於露出了放鬆的神情。
來望這時已經摘下仙人借給他的面具了。他的眼神還算好用,一眼瞄見陶眠的徒弟,伸出手臂對着他揮揮,意思是他們很快就趕到。
陶眠卻一直安靜着。
「見到徒弟突然就端莊起來了?怎麼沒有剛才那股把我氣死的勢頭。」
來望道人不禁抱怨他。
隔着一層面具,也看不清陶眠的臉,只見他微微垂了下頭,又抬起,平視前方。
「我這一生總是在抉擇。」
他忽而說了這樣一句話。
來望第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。
「什麼?小陶,你這話頭跳轉得也太迅速了,我根本追不上什麼抉擇?」
陶眠沒有理會他,而是繼續自顧自地說着。
「在我年輕一點的時候,我時常在自省,當初那樣選擇是錯誤的,如果做出另外一種選擇就好了。
現在我想,選擇是沒有對錯之分的。
只是悔與不悔罷了。」
他最後的語氣變得很輕。
來望隱約覺得他在說徒弟的事。不,他一定是。
這反而讓來望變得更茫然了。
「我說小陶,你是不是在懷疑你徒弟啊?你那徒弟對你可是一片赤誠。他都跟我坦白了,就你給的那兩本功法,那是給魔修煉的嗎?
要不是看你這人有點缺心眼是單純真誠,我都要以為你是在故意坑人家了。」
來望絮叨了許多,實則是在勸說。
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道士,初戀就是瑤天的仙子,某些直覺他還是有的。
小陶和他徒弟忽而生出了罅隙。不知道原因,但就是隔了一道溝壑。
「雖然他剛才在千燈樓內,是有點過分活潑。但他最後不是及時收手了嗎?你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,是他把你救下來的。我當時離得遠,我心有餘而力不足啊。不對」
說到這裏,來望突然意識到什麼。
「你徒弟為啥要和你大打出手?看着像仇人似的你是不是偷偷剋扣人家飯食了?」
他不清楚沈泊舟和六船之間的關係,也就不能接近真相。
他調侃了一句,但仙人沒有像以往那樣懟人,依舊是沉默。
「完蛋,人傻了,沒救了。」
頂着冒犯仙君威儀的罪名,來望伸手敲敲陶眠的腦袋。
陶眠沒有計較,而是立刻把身子扭到旁邊。
來望大驚失色,擺好防禦姿勢。卻發現陶眠只是轉身到旁邊賣花燈的攤子,買了兩盞花燈。
這兩個花燈被做成了兔子的形狀,白色滾圓的身體,兩隻短鈍的耳朵立在上方。在圓得像球的身子上,還被畫上幾朵梅花,玲瓏可愛。
來望一邊說着「男人拿兔子花燈很丟人」,一邊把花燈接過來,反覆端詳、愛不釋手。
剩下的那盞,暫時被陶眠提在了手中。
陶眠靜靜地站在距離燈攤有幾步的地方,青衫鶴立,仿若下一瞬,就要化作一隻青鳥,縹緲離去。
他說來望,我始終做不來兩件事。
一是抉擇。
二是送別。
來望的手指捏着兔子圓滾滾的身,聽見陶眠這句話,不由得發怔。
他錯愕地抬頭,卻發現陶眠已經向前走了幾步,只留了個背影給他。
他甚至以為方才那句話是他的幻聽,在原地愣了稍許,才快步追上陶眠。
「小陶,等等我!」
陶眠走得不快,但往來的人太多,不小心就把來望和他衝散了。
等來望道人好不容易從擁擠的人群之中穿過來的時候,那盞兔子花燈,已經到了沈泊舟的手中。
沈泊舟笑吟吟的。他的身份已經暴露,但他似乎沒有這個自覺,依舊大搖大擺地出現。
離開千燈樓之前,陶眠其實問過他和來望,需不需要變個裝束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