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帝王』環顧四周,發現觀眾席上只有自己一人。
舞台上的潮汐教徒們的形象不知何時發生了變化,他們脫下了灰色的長袍,換上了古怪的劇組服飾,他們每個人都戴着笑臉面具,在演出謝幕後,誠摯地向『帝王』這唯一一個觀眾鞠躬致意。
就連不久前被拋進了浪濤之中的女孩兒也回到了演出舞台上,她和周圍的人一樣都戴着面具,只能從體型依稀辨認出她的性別。
「現在,請你鼓掌,這是最基本的禮儀。」
低語近在耳邊,或者更準確地說,它正如旁白一般充斥着這個怪誕的世界。
「啪、啪啪啪啪——」
當掌聲響起之後,舞台上的演員們終於開始了接下來的動作。
那艘通往迷霧群島的帆船並不是他們準備好的唯一一場演出,『帝王』還看見了更多。
他看見了更加光怪陸離的世界。
被植被所籠罩着的世界,在那裏,人類淪為了被飼養的儲備糧食。
還有沉入了海底的城市,海底的居民們在長久被人遺忘的過程中發生了變異,身上出現了海底生物的特徵,他們有着深藍色的皮膚,面容看起來如同章魚一般。
最後,是一座冰冷的機械之城,那裏看起來和第一區十分相似,似乎正是由第一區演變而來的,在那個機械之城裏,就連人類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成為了可以被交易的貨物,絕大多數人的身體都被機械所替代,僅剩的大腦被儲存了下來。
『帝王』逐漸意識到,無論在哪一個世界,人類的命運都無比慘澹。
他們再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,成為了待宰的羔羊。
「這裏是什麼地方?」
『帝王』不需開口,他的思緒便傳達給了對方,他逐漸理解了低語的身份——他是這個劇院的管理者,那些戴着面具的演出者便是他手下的員工。
「這裏是記錄過去與未來之地靈光劇院,這是它在第三次戰爭前的名字。」
旁白恪守了自己的職責,為『帝王』解答着疑惑,「你沒有被父神選中,本不該出現在這裏。」
「你就是在這裏扭曲了那些孤兒的思想。」
『帝王』恍然道。
即使他的內心無比堅韌,也難免被他們所呈現的絕望的世界所影響,就更不必提那些心智尚不成熟的孤兒了。
「扭曲?我只是向他們展示了未來,讓他們明白一個母庸置疑的事實,只有父神才能改變你剛才所看見的一切,至於你,你則是一個背離了信仰的墮落之人,瞧瞧你現在的模樣。」
「旁白」的語氣中滿是憐憫。
這一刻,『帝王』終於明白了「墮落之人」的真正含義。
改造身體,不停地進行義體植入,直到將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用機械所取代,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機械造物,這就是「墮落」的過程。
他也忽然意識到,這與是非善惡無關,而是他們前行的方向。
就如每一個救助者在進入部門前所了解到的知識。
靈能、義體、肉體,他們每個人都會沿着三者中的某一條道路而前進。
在此之前,他曾堅定地走在靈能的道路上。
「我想,你把我叫來這裏,應該並不是只是為了批判我的選擇。」
「你需要到迷霧群島去。」
面對「旁白」命令式的口吻,『帝王』沒有開口。
這本就是他千里迢迢地從第一區來到銀月港的目的,但現在以這種方式從對方的嘴裏說出來,總讓他覺得有些莫名的不爽。
那「旁白」仍在繼續着他的命令,「你要記錄下你所看見的一切,成為見證者。」
「然後你再像剛才那樣,把我所看見的東西編排成劇目?」
「我說了,這裏是記錄過去與未來之地。」
「旁白」說道。
儘管心生不快,『帝王』卻對此無可奈何。
因為他知道存在於此的只是他的意識,而他的身體現在還躺在銀月港醫院裏的病床上,實際上靈光劇社是否真實存在都還是未知之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