澄心院裏,惠姨娘漸漸甦醒,一雙水眸大大地睜着,見到來幫自己淨身的婆子,一把拉住了,不顧身體的虛弱,狀若癲狂,「我的孩子呢!你說,把我的孩子弄到哪裏去了!你說啊!」
婆子有些為難,「姨娘,節哀吧,哥兒已經……」
「你胡說!」惠姨娘悽厲地哭喊着,想起自己昏過去前看見幾個婆子圍着自己的孩子說「不成了,不成了……」,她一遍遍在心裏喊:快哭啊孩子,快哭啊。
可是孩子就像和她作對一樣,遲遲沒有動靜。直到老太太身邊的富嬤嬤親自看過,搖着頭說:不成了。她才眼前一黑昏了過去。
「把我的孩子抱過來!快啊!你這老豬狗……」惠姨娘不肯死心,拼命揪着婆子的衣領。
楊氏站在門外,呵道:「喊什麼!嘴裏不乾不淨的……」四周環顧一下,「你們都楞着幹什麼,還不快收拾乾淨了,弄得滿屋子腥穢,是嫌不夠觸霉頭嗎!」
惠姨娘見到楊氏,眼淚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,從床上直接滾落下來,要去揪楊氏的群下擺,「夫人,求您行行好吧,把我的孩子還給我……婢妾在這給您磕頭了……」
楊氏退開一步,嫌惡地瞪着她:「你的孩子沒了,怎得要問我?惠姨娘是糊塗了,還不快些回床上去,別自己可勁糟蹋了。」
兩個婆子要來拉她起身,惠姨娘拼命甩開了,還是猛磕頭,哭得肝腸寸斷:「夫人您行行好吧,求您了,把婢妾的孩子還給婢妾,我從今往後便再也不見老爺了,一定都聽夫人的……」
楊氏暴怒,「扯你娘的臊!是我攔着不讓你見老爺嗎,你孩子沒了也要怪到我頭上來!你這個賤婢……」
楊氏正要收拾她,下人來稟報:大老爺過來了。
楊氏蹙眉,「產房污穢,他過來幹嘛,還不快去攔住!」
話剛說完,阮銓已經領着人進來了,他垂手站定在槅扇外,面色鐵青,今日連衙門裏都告了假。惠姨娘一見到他,便要往前撲,還沒哭出來,就被身後婆子一把拉住胳膊捂了嘴。
阮銓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淚盈於睫楚楚可憐的愛妾,和氣勢凌人肅容站立的妻子,心裏就十分不快。
「都在幹什麼,拉拉扯扯的,還不快放開!」他沉聲說着。
楊氏冷笑,「惠姨娘失子心痛,已經神志恍惚了,我怕她一時驚着老爺,所以才叫捂了嘴,還叫等着安神藥來,惠姨娘自然就會平靜下來。莫不是老爺聽了什麼風言風語的,趕着來質問妾身的?」
阮銓沉默。眼前看起來好像也是這麼回事,他早上聽聞惠姨娘好不容易生下哥兒來,卻又夭折了,心裏也是又急又難過,昨夜他剛回府就聽聞惠姨娘發作,楊氏卻拖着不好好照管,他本來就不喜歡楊氏,心裏也怕是她動的手腳。
惠姨娘不敢大聲哀號,期期艾艾地在地上蹭着不肯起來,奮力掙脫婆子的大掌,對阮銓哭訴:「老爺可要為婢妾做主啊……那孩兒,明明是健健康康落地的……又怎麼會……」
阮銓轉頭去看楊氏。
楊氏也冷冷地看着他,他們夫妻在早年間就已相敬如「冰」了。
「老爺豈不是疑我,我雖不喜歡惠姨娘,還不至於做出這等事來。」
阮銓扯扯嘴角,這等事她還做得少嗎?
惠姨娘還在一邊嚶嚶哭泣,楊氏聽了更覺得煩悶,說:「老爺今日是怎麼了,外頭的事不管,跑來內院插手婦人之事,傳出去倒讓御史有話說了。」她見阮銓還是不言語,示意身邊婆子,「快些收拾妥當了,背姨娘回房,把產房都打掃乾淨,我還要回去議事……」
她以為阮銓是服軟了,正想轉身,卻聽見他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:「我再問一句,真不是你?」
楊氏的心像掉進了數九嚴寒的冰窟窿里,這一句把她對自己丈夫最後的念想也給抹光了,她冷冷吊着嘴角,更不願開口。
惠姨娘見阮銓幫她,立刻又哭鬧起來,連聲叫着「苦命的孩兒」。
富嬤嬤正好進屋來,感覺到了滿屋尷尬的氣氛。她皺了皺眉,對惠姨娘呵道:「閉嘴!」
惠姨娘立刻噤聲,富嬤嬤氣勢如虹,又是老太太第一倚仗的媽媽,在府里相當於半個主子,自己哪敢對她叫板。
富嬤嬤又對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