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兩個年輕公子,一個自然是借住在阮府,即將參加秋闈的楊家表少爺楊廷雋。
而另一個,穿着一身竹青色直身的,便是瞿競溪。
兩位公子見到她們,先是一愣,隨後就遙遙行了個禮。
阮熏試探地問了一下兩人的意思,清沅自見到瞿競溪臉色便不好,只是戴着帷帽,倒沒人看出異常。清雯是姐姐,便做主點了頭,一行人便往清雯所指的茶樓而去。
本來這樣的場合,瞿競溪卻是不適宜和他們一同坐下的,楊廷雋好歹還是表親,他又算什麼呢?
阮清沅只能自己這樣想,卻不指望他有這樣的自覺。她在心裡冷笑,書讀的多了,倒是不知看人眼色。
瞿競溪雖然心內惶惶,不敢抬眼去看兩位小姐,臉上卻是一派清貴,舉止也並無失禮之處。倒是楊廷雋,比起他來,對着自己表妹,還有兩分侷促。
清雯看見了,不由對他微微一笑。
阮熏最是無憂無慮,自顧自吃得開心。
桌上卻無人講話,清雯便開口輕聲問:「不知五哥哥去買的什麼硯台?」
「原先是給楊表哥尋的,好叫他考試那日帶進貢院去。先前他瞧中了瞿世兄的一方洮河硯,瞿世兄卻道那是他祖父傳下來的,無法轉贈。便又說在似乎見適才那家鋪子裏倒是見過一方類似的。我們便來瞧瞧,最後還是瞧不中,便又挑了這端硯,好歹也算是名家手筆。」
說着將那端硯從小廝手裏接過來,遞給她兩個看。
她們兩人也看不出什麼好壞來,清雯只含糊着點點頭,「似是十分不錯的。」
阮熏見清沅一直不說話,便說:「沅妹妹,你看看呢?」
清沅笑笑,「我說不出來什麼。只是好硯便如君子。既是楊表哥要用的硯台,想必自然不會差。」
她並不深知楊廷雋人品,只是此刻但凡坐在瞿競溪身邊的,兩相對比。她只覺得誰都是那光風霽月的。
楊廷雋有些意外,心裏也有些不好意思,直言:「表妹謬讚了。」
「不錯。」阮熏接口,「楊表哥文采的確出眾,日前一篇制藝我也看了。答得甚為精妙。」
「慚愧慚愧,」楊廷雋推辭,「說到制藝,我也不過爾爾。那日倒是在表弟桌上看到一篇文章,不知出自何人之手,竟是另闢蹊徑,作得精彩萬分。」
「可是以《論語》中「吾十有五而有志於學」一段為題的那篇?」阮熏笑問。
瞿競溪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。
「竟是瞿世兄所作?」楊廷雋看着他的反應,有些吃驚,隨即慨嘆:「瞿世兄果真有大才,以「聖人所以至於道者。亦惟漸以至之也」破題,竟是如何想來的?」
此言孔聖人之所以得道,亦是循序漸進而來。
阮熏立刻接話,對瞿競溪笑道:「此語乍看無甚新奇,實乃大違古注之說。便是十三經註疏中《論語》邢昺疏有言:「此章明夫子隱聖同凡,所以勸人也」,即言『孔聖人是生而知之的,根本不必做學問,故凡孔子勸學之語,皆是孔子勸勉世人之言』。這樣的話。竟是不被你放在眼裏了。」
瞿競溪立刻搖頭嘆道:「我卻不敢承你們這樣的謬讚,我也並無如此慷慨氣魄。此乃京中名儒諸老先生所出考究之題,便是你我最早所學《論語》,我竟才發現也未讀透。」
眾人十分不解。
「……我原先破題。不過也是想從朱子注中:「聖人生知安行,固無積累之漸」,「所以勉進後人也」之句中來。」
這才是正常學子的破題之法,只是與方才那句一比,卻是落了下乘。
「那這篇制藝……」楊廷雋和阮熏皆是一愣。
瞿競溪一笑,笑容卻略略帶了有些苦意。「那****與姚閣老之孫相約談論制藝文章,不想竟意外遇到徐國公府的三少爺,那姚芮年與他有兩分交情,他聽聞我們所做文章,便笑着說了自己的破題之法。」
「竟是那江籬。」楊廷雋和阮熏十分吃驚。
瞿競溪點頭,「膏粱錦繡之家的紈絝子弟中,竟有這等龍章鳳姿之人。」
楊廷雋也是微微嘆息,那江籬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,短短三兩句話,便足可見其在學問中之功力,想來如此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