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出日落,風起風停。
當炊煙徹底消失在極底的雲層中時,夜色再次籠罩大地。
~
風,又起了。
呼呼的刮,吹動樹葉凌亂的飛舞,卻沒吹動將士的鐵衣。
朱高熾面色冷峻的站在城頭,望着夜色下從城門魚貫而出的隊伍,一言不發。
隊伍有些嘈雜,但並沒有多少人聲,都是牲畜不甘願的嘶吼。
嗚..
又是一陣風,戰旗嘩啦啦的響。
而在響亮之後,鮮艷的日月戰旗陡然在卷在了旗杆上,像是被捲起來的烙餅。
「二爺放心,末將一定把聲勢有多大搞多大!」
朱冕全身戎裝,對朱高熾鄭重的說道,「遊騎兵散出去五十多里,發現任何可疑的人直接射殺,賊人定會以為是咱們的大軍出動了........」
「他娘的這鳥天說變就變!!」
朱高煦忽然打斷他的話,伸出手放在風中,「起風沙了!」
朱冕頓了頓,俯瞰下出城的隊伍,「起風對咱們來說反而是好事....呵呵,風越大賊軍越摸不清咱們的虛實,越容易上套!!」
「你說的對,越亂對咱們越有利!」
朱高煦笑了笑,然後轉頭看看朱冕。
忽然,他伸出手重重的捏了下朱冕的肩膀,「保重,等你回來喝酒!」
朱冕沉默了,但也笑了。
而後抱拳,「那末將等着二爺的好酒好菜!」
隨即昂首轉身,甲葉子轟然作響。
待走到城下,早有親兵牽來戰馬。
朱冕上馬,抬頭看向烏雲密佈的天空。
異域的夜,沒有家鄉那麼寧靜,更沒有稻香和蛙聲。
有的,從來都是風沙冰雪還有看不見的危機。
「咚咚咚!」
猛的,戰鼓聲起。
正出城的隊伍當中的每個人,還有戰馬上的朱冕再次再次抬頭。
就在城門處,就在一盞燈火下。
剛才好似烙餅一樣的戰旗在迎風招展,漫天的風沙呀....遮不住那戰旗上的日月。
而在日月之下,王驥一身紫色的官服,卻沒有戴官帽,而且竟然毫無官威的正在親自擂鼓。
咚咚!
風,為之一頓。
咚咚!
雲,沙變得柔和.....
咚咚咚咚!
瘦弱的王驥,把手中的鼓槌掄圓了。滿頭鬚髮,凌亂了!
而就在那面戰鼓之下,幾名西北老軍看着出城的人兒,用沙啞的嗓音,低吼着二十年前,他們從蘭州出發時所唱的...最粗獷的黃河調!
「秦時明月...漢時關!」
「萬里長征...人未還!」
「但使龍城....飛將在!」
「不教...胡馬.....度陰山!」
~~
嗚...是風!
嘩啦啦...是戰旗!
他們這一行佯裝奔襲的老弱之兵...到底有多少能回來呢?
君不見,隊伍之中不斷有人含淚回望。
君不見,婦人依窗低垂淚,童子睡夢仍叫爹!
在面對敵人追擊的時候,朱冕所帶的騎兵能跑能突圍,可是那些充數的老弱呢?
「出發...」
朱冕的手臂猛的揮舞,唰的抽出腰刀,口中大喊,「大明.....」
城上城下齊聲吶喊,「萬勝!萬勝!萬勝!」
「二爺!」
就在這吶喊聲中,柳溥問道,「咱們何時出發?」
朱高煦看着城下,面無表情,「下一個天黑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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嗚嗚...
又是一個夜晚。
夜風像鬼嚎, 粗糲的沙子隨着風,劈頭蓋臉的打過來。
亦力把里城門外,艱難行進的隊伍只能低着頭,任憑頭盔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