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如今找到你的親人,我為你高興。我這兒又不是什麼禁地,你若是想見我,隨時都可以過來。」
安文眼睛紅了:「謝謝大娘子。」
譚柚輕輕嘆了口氣:「你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,平時你還要忙朝中事務,也不便離京。我記得你在京城有宅子,二老若是願意待在京城,也省去你以後奔波勞碌。」
張家老爺子立刻應下:「草民願意的,草民願意待在京城。」
譚柚頓了下:「這些是你們祖孫之間的事,按理說我不該插手。但是安文他肩上的擔子不輕,朝堂中也實在離不開他,只能委屈二老了。」
老兩口忙擺手:「不委屈不委屈,只要想到安文他如今功成名就,我們就為他高興,又哪裏能耽誤孩子的前程?」
譚柚笑笑,不再就着這個話題,而是另外說起了別的:「齊耀宗和陳萃不日會公開審理,一旦你的身世被公佈,你即將會迎來無數的流言蜚語。」
安文握緊了拳頭,卻聽譚柚說道:「但是我希望你記住,你是受害者。出身是沒法改變的,你的母親張大娘子堂堂正正,她也是一個無辜可憐人。」
「哪怕她沒有和你相處過一天,她將你平平安安帶到這個世界上,對你也是莫大的恩情。如今你的身世大白於天下,或許你失去了皇帝表弟的這個身份。」
「也許失去了一些光環,失去了一些背景的加成。可在我看來,你母親多年沉冤昭雪,這才是最重要的。一個女人帶着這麼多的冤屈孤零零地沉眠地底,哪怕她甚至不知道這些。」
「可是活着的人得要記住,得要記住她們曾經有多大的冤屈。」
「在我看來,張大娘子的兒子,比起皇帝的表弟,更讓我欣賞。」
張家老爺子老淚縱橫:「多謝大娘子為我們主持公道,多謝大娘子。」
「也多謝大娘子,您將安文教導得這麼優秀。」
譚柚微微側頭:「你不必謝我,子不教父之過。陳家沒有教好陳萃,搭了四條人命進去,這是陳家已經付出的代價。」
「而張家算了,算來算去,已經算不清了。」
安文再也憋不住,他撲通跪到譚柚面前,趴在譚柚的膝蓋上,抱着譚柚的手哭得肩膀一聳一聳。這些年頂着陳萃兒子的身份,前幾年他也算不上好過。
畢竟一個父不詳的孩子,不管在哪兒,都會招來別人議論的。
只是後來宗族越來越強勢,而譚柚對他從不偏心,漸漸才沒人說這些的。可是不得不說,擺脫了陳萃的兒子的身份,安文確實覺得自己以後能堂堂正正做人了。
譚柚拍拍他的肩膀:「這些年你也不容易,你又是多思多想的性子。明光她以前年齡小,也有不懂事的地方,對你也有諸多冒犯,你別和她一般見識。」
安文吸吸鼻子:「嗯,我聽大娘子的。」
譚柚手頓了頓:「你雖然認祖歸宗,可在我眼裏,你就是自家孩子,我更喜歡你稱呼舅母。」
安文抬眼看着譚柚:「我以為我以為舅母您以後不要我了。」
「怎麼會?」譚柚笑了下:「你是我很欣賞的小輩,你以前頂着陳萃兒子的身份的時候,我對你也不曾有過偏頗。」
「我看到的,始終是你,而不是你的出身。」
陳曦知道到了她表態的時候:「安文,我前些年對你確實心有芥蒂。以前我以為你是她的兒子,所以我潛意識地將我爹和大哥的死因歸咎於你身上,我知道這是我的遷怒,可我忍不住這麼想。」
「可如今在知道你是張大娘子的孩子後,我再也沒有這麼念頭了。阿娘前些年也開導過我,也希望你日後不要記怪我。」
安文緩緩起身:「長姐,您真的非常坦蕩。哪怕是前些年對我有意見,也從來都不曾苛待過我,舅母曾經說過,沒有發生過的事,自然不需要承擔責任。」
「是人都有陰暗面,可是長姐從來沒有因為這些而對我做過任何不好的事。我不如長姐坦蕩,也不如長姐仁善。」
譚柚敲了敲陳曦的腦殼兒:「你們都是聰明人,聰明人容易多思多想,可與此同時,聰明人也很容易鑽牛角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