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光穿破了衣衫的阻隔,卡片從沈言胸口的口袋裏飄了出來,將整個房子都照的透亮。
緊接着,所有被金光照耀到的地方,開始迅速沙化。
就像極為漫長的歲月,在一瞬間從這裏流逝了。
家具,牆壁,一切都在急速的腐朽。
包括伊芙。
她站在沈言身前,手指點在沈言的胸口,神情溫柔而又悲憫,像變成了一具雕塑。
沈言眼睜睜的看着,從她的手指開始,一點點地坍塌成金色的細沙。
整棟樓,整個世界都開始顫抖。
金光從走廊最西側的房間裏溢出去,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蔓延。
這棟樓開始從這個角落向內沙化。
就像搭建完整的積木,被拆掉了一個角,於是便從這個角開始坍塌。
「吼——」
每個房間裏,被關在門後的存在,他們瘋狂地拍打門窗,進而怒吼,最後發出絕望而恐懼的哀嚎。
沈言懸浮在了半空,他感覺原本恢復的小塊記憶,正在隨着大樓的沙化而重新變得陌生。
他伸手去抓那張漂浮在半空的紙牌,但紙牌綻放的金光卻把他輕易的隔離在外。
他開始遺忘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裏,開始遺忘自己在這裏遇到了什麼人,發生了什麼事
他感覺到了一種焦躁,進而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從心底里爆發出來。
「命運紙牌也好莊周夢蝶也好,我絕不允許」
沈言咬着牙,全身的肌肉緊繃,血管鼓起,一步一步艱難的向金色紙牌走去——
「決不允許你,在我的記憶里」
「動手腳!」
沒有失憶過的人,是無法理解失憶症患者的痛苦的。
十幾年的記憶空缺,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,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,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着。
一個沒有過去的人,就像沒有根的浮萍,之所以活着,更像是出於對死亡的恐懼,而無奈的選擇。
現在自己失去的記憶終於有了找回來的可能,沈言絕對不允許這個機會在自己面前就這樣溜走!
金光就像衝力強勁的水浪不斷沖刷着沈言的身軀,他拼命擠開金光逆流而上,終於挪到了紙牌跟前。
「我決不允許——」
沈言再次向金色紙牌伸出手,越靠近紙牌內側的光芒變得猶如實質,他的手掌很快就被光芒劃開一道道血口。
從指尖開始,皮肉被金光一點一點刮掉,先是血肉,再是筋膜,最後露出白森森的指骨!
「啊——」
沈言的表情便猙獰,他高高舉起露出指骨的右手,用盡全力向紙牌拍了過去。
他沒有注意到的是,在這一瞬間他的雙眼猛然變得漆黑如墨,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黑色影子。
黑影高高舉起右手,整個世界都響應了他的呼喚,瘋狂敲擊鐵門的囚禁者門都安靜了下來。
無數黑霧從每一個鐵門後湧出,已經超過半截身軀化為黃沙的大樓,噴薄出洶湧的黑色巨浪。
所有的黑霧凝聚到一起,在這個世界的天空化成了一直巨大的黑色手掌,隨着沈言揮擊的動作一起,破開千層金光,對準那張金色的撞了過來!
「轟——」
黑色與金色的碰撞,無與倫比的氣浪向四周擴散開來。
沈言感覺腦袋就像被大錘砸中,劇烈的疼痛之後便感覺到天旋地轉起來。周圍的世界也像鏡子一般出現大片裂紋。
隨後一寸一寸的開始崩潰。
他感覺到,自己的意識開始上升。
他正在回歸現實世界。
那張金色的紙牌,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他的手裏。紙牌上佈滿了細密的裂痕,如同一件被摔碎的瓷器,感覺隨時都會分崩離析。
在意識徹底回歸之前,沈言最後看了一眼那棟老樓。
殘破的樓體有一半徹底化成了金沙,好在剩餘的部分停止了沙化。
他最後一眼看到,樓體後洶湧的黑霧漫了上來,將整個大樓隱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