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月無光,四野黯淡,當子時的時間走到盡頭的時候,駐守定軍山下西圍營壘的朴安已是陷入了半睡半醒中,他實是抵不住沉重的睡意,但又不敢就此回到營帳中休息,只能拄着長矛,站直了身體打起了瞌睡。
於一片朦朧的睡意中,朴安似是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耳中,他沒有在意,只認為是蛇蟲鼠蟻夜間活動所發出的聲音,不疑有他的朴安埋着頭閉着眼,竟是站着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鼾聲。
可惜的是站着睡覺多有不便,再者夜間露重風寒,不時吹過的一陣寒風,將朴安身上的熱氣席捲而去,他的皮膚肌理受到刺激,困意隨着寒風被帶着,整個人從半睡半醒中清醒了過來,擺脫了沉重的睡意。
清醒過來的朴安睜開了迷濛的雙眼,他吃力的將眼皮撐開,入目的是柵欄外一群人形的黑影,這群黑影將柵欄前的鹿角搬開,黑影動作很快,瞬息間來到了柵欄前。
「嗯?」剛剛從沉睡中醒來的朴安腦子還是一片茫然,他歪着腦袋看着黑影意圖將柵欄放倒,並聽着因黑影大幅度動作而傳來的陣陣甲片摩痧的聲音。
朴安頓時全然驚醒了過來,身為一位久經戰陣的賨人,他對甲片摩痧的聲音實是過于敏感,仿佛被召喚出了本能的反應,他厲聲喝道:「敵襲!」
「敵襲!!!」
朴安一邊高聲喊道,傳遞出蜀兵偷襲的信號,一邊招呼起他附近幾個正昏昏大睡的守夜士卒,今夜不止是他,連着他附近一片人,在蜀兵幾日都沒有動作的情況下,精神上出些了鬆懈的心態,皆是放棄了熬夜巡視,轉而抱着長矛偷懶休息,也因此,竟是被蜀兵輕易的摸到了近前。
「起來,都起來。」朴安大聲呼喊着,並從腰間抄起一個銅鑼敲打了起來,發出一陣金鳴之聲。
就在朴安高喊的時候,來襲的蜀兵放棄了先前輕微的動作,現下他們已經暴露了,再想悄無聲息的在漢中的營壘上打開一個缺口已是不可能了,因而甘寧示意帳下士卒加大力度,不再顧忌動作的幅度,大力的砍伐起了漢中鬼卒所立的柵欄。
甘寧帳下皆是驍勇之士,所用斧頭也是蜀地百鍊的精工,他們不顧忌的揮動巨斧下,漢中鬼卒所立的圓木柵欄根部幾下就被削去了大半,他們一邊揮砍巨斧,一邊嘗試着伸出腳踹倒柵欄。
在根部位置被削去了大半的圓木,已經是搖搖欲墜的晃動着,而在甘寧帳下兒郎的大力踹動下,柵欄自是堅持不住保持直立的形態,咣當一聲的朝着朴安所在的方向倒去。
而朴安早已是往後倒退了幾步,並將同伴喚到了身邊,一起舉着長矛準備堵住營壘的缺口。
此刻的漢中大營,因朴安前面的幾聲示警,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,但一則從沉睡中驚醒過來,人大抵都是有些茫然,舉止做不到流水般的順暢,不能第一時間起身穿戴好盔甲並列陣出帳,二則今夜的星月無光,燈火晦暗之間,伸手不見五指,周遭聲音又是紛紛擾擾的時候,漢中士卒的動作不免慌慌張張。
「好膽,敢擋乃公的去路。」甘寧在柵欄撲通一聲倒地後,一腳踏進了漢中的營壘,他打量着舉着長矛準備攻伐過來的朴安,以及朴安所在的一隊守夜士卒,不屑的道了一句。
朴安卻是沒有搭話回應的想法,他舉着長矛向前踏去,並示意身側的夥伴同他一起衝鋒,打算將前來偷襲的蜀兵從營壘的缺口擠兌出去。他作為值夜士卒,被蜀兵悄無聲息的偷摸到了營壘近處,需要擔着很大的罪過,這個時候只能將功補過,用蜀兵的人頭來彌補他的過錯。
「弟兄們,隨我沖。」往前踏去一步的朴安大喊一聲,既是作為號令,又是作為壯語來激勵士氣。
「哼。」甘寧面露不屑,他握緊手中的環首刀,竟是以中郎將的身份,一馬當先的迎了上去。自少年時遊俠巴郡,混跡江湖之中,他幾乎是無月不戰,是打老了仗的,對戰場廝殺稱得上是熟稔萬分。
隨着甘寧的身影上前,朴安等人紛紛將長矛的矛尖對準甘寧的身影,想着齊齊遞出長矛,將甘寧紮上個百十個窟窿洞,先解決蜀兵中這個看上去最為悍勇無畏的人,打壓蜀兵的士氣。
只是朴安等人的願望落空了,黑夜中燈火晦明,光影隨着寒風搖動,甘寧的身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