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劉璋派遣到邛都城縣寺,押送高定到邛池行刑的張裔,聽到高定問起他的姓名,面色露出些訝異的神情。
階下囚的高定,表現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,高定一則沒有通常死囚那種驚慌失措、顫顫慄栗的舉動,二則沒有面臨死亡前那種恐懼到骨髓里的神情。
高定是面色平靜,舉止得宜,不像是個即將赴刑場的死囚,倒像是個準備駕着馬車出遊的人。
這不是高定做作、假飾能做出來的表現,張裔是個聰明人,他能看的出來,高定是出乎本心,但凡高定有一點恐懼害怕,都會露出破綻在他面前,可高定沒有一點不得體的舉動,這就讓張裔大為驚奇了。
臨死不懼,這樣的品性,世間少有啊!
更何況高定還是個夷人,這就更為難得了,看來夷人中也有高士。
片刻後,帶着對高定的些許敬意,張裔回答了高定的問題:「在下蜀郡成都人,姓張名裔,字君嗣,現如今在州牧府任職。」
「原來是成都張君,年紀輕輕就任職州牧府,難怪儀表不凡。」高定恭維了一句,他在想若是他被劉璋招降,少不得要和這位成都來的張君打打交道,能提前結交下,略微致敬,當是一件好事。
「高君謬讚。」張裔謙虛了一句,而後指着馬車,對着高定左右的兩名壯士說道:「扶高君上馬車吧,不好教使君多等。」
言罷,高定左右的壯漢就將高定扶上了馬車,張裔也騎上了侍從牽來的馬匹,一行人往城外邛池行去。
安坐在馬車上的高定,略微整理起來他的儀表,這是為了後面在邛池覲見益州牧劉璋時,給劉璋留下一個好印象,同時他在心中打磨起了應對劉璋的言辭,細細的推敲了起來。
在馬車一旁騎馬的張裔,看到高定整理衣冠的姿態,不由更加敬佩起了高定,他想起了昔日孔子的學生子路,子路在臨死前,被敵人擊斷了纓帶。子路當時說:『君子死而冠不免。』在重結纓帶的過程中被殺。
這個高定算是個士人,是個有品格的士人,是個體面的士人。張裔在心中給高定下了定論,雖然高定是個叛逆的夷人,又即將受刑,但這不妨礙張裔品鑑一番高定。
邛池就在邛都城的一側,兩者的距離並不是很遠,張裔一行人很快就到達了邛池。
坐在馬車上的高定在邛池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,旌旗獵獵,在秋風的吹拂下盡情的舒展開來,刀戈如林,頂盔摜甲的士卒在邛池旁列陣而立,在軍陣中,他看到了高氏部族的夷人,一個個夷人被繩索綁縛成列,如同他曾經在邛池裏看到的魚群,整齊而有序。
『劉璋這是打算以兵威懾服我。』高定見到這幅場景,在心裏下了個判斷,他很樂觀,劉璋越是如此的行徑,越是說明他可以保下一條小命。
我屬安然無恙矣,高定這個時候面色上竟是露出了些許笑意。
浮舟於邛池上的劉璋,在一眾人等的簇擁下回到了軍陣中央。
劉璋遠眺邛池,在日頭的照射下,邛池的水面上波光粼粼,像一塊無垠的翡翠,閃爍着柔和的金光。邛池岸邊的垂柳,在微風吹動下,扭動着腰肢,裊裊婷婷的,風情萬般。
天高雲淡,秋風爽烈,又有如此美景在眼前,劉璋有些感慨,現下是個適合吟詩作賦、曲觴流水的情景,可惜今日做不得這些文雅的事情,而是要行殺戮,他要殺人,殺很多的人,準確點,是殺很多的夷人。
劉璋收回眺望邛池的目光,他察覺到張裔回來了,張裔押解高定回來了。
前面雍闓被夷王高遠所殺,高遠又被雍勉所殺,雍勉被婁發所殺,如今謀逆的賊人中,身份尊貴的只有高定一人,因此劉璋派人醫治了高定所受箭傷,飲食方面給高定精心調理,讓高定好好活着,好有個機會明正典刑了高定,拉滿平定南中的儀式感。
馬車上的高定看到了被人群簇擁的劉璋,不知道劉璋相貌的他,依據劉璋的氣度風範和周圍人的舉止,判斷了劉璋的身份。
他不顧膝蓋的箭傷,單腳跳下馬車,向着劉璋的方向拜倒,並揚聲喊道:「邛都高定,見過劉使君。」
跪拜良久的高定,卻不見劉璋讓他起身,他盤算着要不要抬頭瞥一眼劉璋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