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西侯、貳師將軍李廣利中等身材,圓圓的臉龐,稀疏的鬍鬚,長相儒雅,他的手又肥又白,看起來一點武將的威風也沒有,倒象是個和和氣氣的富家翁。實際上,他確實也不是個合格的將軍,從太初元年帶兵征大宛以來,他多次出征,雖然天子給他了足夠好的條件,可是他畢竟天資有限,並沒有立下什麼值得誇耀的戰功,實實在在的是個庸將。
可是他自己並不這麼覺得。
他隱隱的以當朝第一名將自居,處處端着名將的架子,當江充來請見的時候,他還故意讓江充在外面等了一會,慢條斯理的又看了一會兒書,這才讓江充進來。
江充很惱火,可是現在是求人的時候,他知道該如何應付李廣利。一進門,江充就滿面微笑的邁着小步趕了過來,在李廣利面前深深一揖,腰彎成了標準的九十度:「貳師將軍,多日不見,將軍越發的神采照人了。」
李廣利矜持的笑了,他一手撫着鬍鬚一手擺了擺:「江大人,不知今日是哪陣風將你吹到寒舍來了?你可有些日子沒到我這兒來了。」
江充打了個哈哈:「將軍,你這麼說,江充可就無地自容了。江充現在賦閒在家,是一介草民,將軍府上尊貴,豈是江充想來就來的?江充其實是很想經常來將軍這裏請益的,只是將軍淡漠名利,潛心學問,一心想着為國效勞,江充也不敢隨便來打擾將軍啊。」
李廣利的心裏甜滋滋的,看着這個曾經風光一時的寵臣在自己面前這麼謙卑,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。江充在陛下面前紅極半邊天的時候,李廣利還是個不起眼的郎官,只是因為兄長李延年和妹子李夫人受寵,才能夠在宮裏混。他那時候看江充都是仰視的,一如江充現在這麼尊敬他的尊敬江充,而江充能跟他點個頭,他就覺得自己很有面子了。
如今,這一切都倒過來了,他當然覺得很舒服。
「江大人。」江充雖然不是在職官員了,可是李廣利還是堅持稱他為大人,他覺得這樣才能體現出他的尊貴。他轉過身子,示意江充入席:「來,坐,不知大人光臨寒舍,有何指教啊?」
江充客氣的謝過,這才在席上坐好,看了一眼案上的書,展顏笑了:「我就知道,這一來就得打擾將軍做學問,果不其然。聽說將軍研習孫子兵法頗有心得,看來果真是下功甚深啊。」
李廣利淡淡的笑了,他捲起竹簡,放到一旁的簡策堆上,粗粗的手指撫着竹簡:「某不才,深受陛下恩典,當然要為國效勞,如今匈奴未滅,自然不敢掉以輕心,做些準備,也好隨時出征。」
江充心裏鄙夷了一句,驃騎將軍的「匈奴未滅,何以家為」也是你能說的?不過他的臉上卻充滿了誠摯的佩服:「將軍,如今象將軍這樣一心要報效國家的,可真不多了。將軍,這兵法有雲,知已知彼,方能百戰百勝,誠為千古不易之良言啊。」
「這是自然。」李廣利點點頭,其實心裏一片茫然,他對匈奴知之甚少,打了兩次匈奴,都沒能深入匈奴境內,哪裏談得上有什麼了解。
「不過,兵法又雲,多算者勝。將軍,江充愚鈍,這打仗打的是這力,這算能算什麼?」江充皺起了眉頭,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,「然後這算算,就能打勝仗?」
李廣利有些輕蔑的看了一眼江充,這都不知道,果然是沒帶過兵的酷吏,只知道討好天子,根本不通軍事。他其實不知道,遠在他還沒有入宮之前,江充就出使過匈奴,帶回來的情報讓天子大為滿意。
「江大人,這個算,可不是算算帳這麼簡單。當然了,帳也是要算的,比如你帶多少人,要去多遠,去多久,就要預先算好需要多少糧秣,什麼時候必須到達,要帶多少軍械,多了浪費,少了不夠用,總不能讓士卒空手與敵人搏鬥吧。這是算的錢財,孫子曰,十萬之師,日費千金,這個仗肯定是要算的。」
李廣利天資雖然差,但畢竟打過仗,基本的常識還是懂的,難得有人向他請教,他興致很高的給江充講解「多算者勝」的意思,說過了經濟,說過了地形,說過了天時,最後他說:「這一切歸根到底,又是國內的形勢最為重要,國內形勢如果不穩,比如主上不信,輜重不濟,民夫不全,這些都不能打好仗。當然了,當今陛下英明神武,這點是我等為將的幸事。」
「哦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