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道韞住處的小廳之中,用罷飯食之後,謝道韞請道姑來此小坐。謝道韞親自為那道姑沏了一杯茶,奉到那道姑面前。
「不敢,怎敢勞謝小姐親自沏茶。」那道姑微笑道。
謝道韞笑道:「理當如此,你救治我堂弟的傷勢,便是他的救命恩人,自當對你恭敬。」
那道姑一笑道:「我也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,可不是為了要別人感恩。行善積德,積累修行,乃是我道家修行之人必為之事。既是為人,也是為己。並無虧欠,也不為了他人報恩。」
謝道韞點頭道:「仙姑境界高端,是道蘊俗氣了。」
那道姑笑道:「你若俗氣,那世上便無脫俗之人了。道蘊小姐,你不用仙姑仙姑的叫,你若不嫌,叫我一聲姐姐也就罷了。」
謝道韞笑道:「豈敢,難道你當真比我歲數大?我卻不信。恕我冒昧,看你樣貌,當只有二十許人吧。」
那道姑抿嘴葫蘆,道:「二十幾歲的光陰哪裏還有?具體幾歲,恕我不便告知。不是我不想告訴你,是我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幾歲了。總之我比你大。」
謝道韞有些好笑,這道姑居然不記得自己的年紀了。也不知是託辭,還是當真如此。不過既然她要自己叫她姐姐,自己便這樣叫就是了。或許她是駐顏有術,真的歲數比自己大也未可知。
謝道韞一向交友謹慎,也不會輕浮到隨便跟人姐妹相稱。但是對這道姑,倒是莫名生出好感來。不僅是因為她給謝琰治療,而是因為她的氣質和風儀,以及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清淡灑脫的氣質。
「好,那便叫你姐姐便是。甚好,能有幸見到姐姐這樣的人物,真乃三生有幸。姐姐就在這會稽住着麼?不知在哪座道觀?」謝道韞道。
那道姑笑而不答,端起茶來喝了一口,贊道:「這茶滋味好。濃烈芳香。何處所產?似乎不是東山之茶。」
謝道韞道:「此乃淮陰缽池山野茶,比之我江南之茶確實濃烈些。」
那道姑點頭笑道:「原來是淮陰產的,呵呵,明白了。是該濃烈些。」
謝道韞道:「姐姐明白什麼?」
那道姑燦然一笑道:「你不認識我,我可認識你。謝小姐的事,我略知一二。謝小姐在淮陰種茶,我也知道。」
謝道韞一愣,甚為詫異。見那道姑話外有話,顯然知道的不止事種茶這件事而已。
「姐姐還知道什麼?」
「我知道的多了。你要問什麼?我雖是方外之人,但我卻喜歡打聽許多事。比如,徐州刺史李徽這個人和你之間的事情。我便知曉。」那道姑笑道。
謝道韞有一種私隱被人窺伺的不適感。自家人知道倒也罷了,外人可都是一直保密的。被這道姑一語道破,頓時面色泛紅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「實在冒昧了,我並非窺人隱情之人,只是機緣巧合得知此事。還望不要見怪。」那道姑低聲道。
謝道韞吁了口氣,心裏有些惱怒。
「也沒什麼,知道了便知道了。我和李郎的事情遲早為世人所知。我並不在乎。只是顧忌世俗眼光,想着家人的感受罷了。」謝道韞轉動着茶杯說道。
那道姑笑道:「本就該如此。要愛就愛,要恨就恨,本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。人生苦短,為何不能暢情適意?在我看來,你很勇敢,做的也沒錯。」
謝道韞訝異道:「姐姐是方外修道之人,我以為必然是對七情六慾之事嗤之以鼻,沒想到姐姐竟然是這麼看的。」
那道姑笑道:「方外之人,並非離世之人。最大的修行不是離世脫塵,而是紅塵修行,經歷因果,感受悲歡。修行的圓滿,便是經歷一切,感受一切。」
「紅塵修行!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,真是令人眼界大開。」謝道韞驚訝道。
那道姑笑道:「這是我自己的感悟,未必便對。」
謝道韞道:「沒什麼對不對的,發乎於心,心之所向,便是目標。錯了的話,何嘗不也是一種修行?」
那道姑點頭贊道:「說得好。果然是大晉第一才女,名不虛傳。那位李大人也不知是怎樣的人物,竟引得你這樣的人傾心相許。定然是清雅脫俗,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