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流逝,往往不會留下明顯的痕跡,但仔細去觀察,會發現處處都能見着時間留下的微末細節。
如那蒼山白雪,如那落葉歸根,頭上的絲絲白髮,臉上加深的皺紋,田野里的狗尾巴草,天上飛過的大雁。
春去冬又來,冬去夏至,如此往復,生生不息。
在新京修養的這半年,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偷懶的這半年,秦天的身材變得有些微微發福,整個人看上去已經脫離了底層平民的長相,走出去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氣質。
舉手投足,隨便一個眼神,一個微表情,都能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額外深意,長期的應酬和交際,讓他學會了政客才具備的那一套待人之道。
話說半截,笑面如狐,心冷如冰,遇事果斷,心思陰險,下手更是狠辣。
這種轉變,和長期與岳父大人喝茶息息相關,耳濡目染,加上本身的高悟性,現在秦天在和任何人交流的時候都會遊刃有餘。
也許比不上真正的大國手走一步思百步,至少也能做到一眼十步,步步為先。
對於秦天的偷懶,坂西是清楚的,但他沒有強迫秦天去黑河,因為張鼓峰戰役的完敗,北進計劃被擱淺,蘇俄間諜戰錘引入塵埃,一切重新歸於平靜,秦天去不去黑河,其實意義並不大。
對於松原大將來說,或者說北進派一系來說,這半年的沉靜並不是意志消沉的結果,反倒是一劑猛烈的興奮劑,在經過反覆研究張鼓峰戰役前後所有細節後,他們得出一個十分狂妄的結論——帝國陸軍的優勢遠遠大於蘇軍,張鼓峰之戰會和對方打的旗鼓相當,是因為遭到小人搗亂,若是按照原計劃,一定是帝國陸軍取得勝利。
於是,在38年年底陸軍省總結會議結束之後,在北進派的全力運作下,他們迎來了新的契機。
北進派取得了時任關東軍總司令植田謙吉的信任,由松原親自出馬,與植田謙吉達成了戰略上的一致。
雙方為什麼會一拍即合,得益於武漢會戰傷亡慘重被迫暫停西進的計劃,以及在武漢會戰中蘇聯派遣的空中支援大隊,若不是蘇聯的飛行大隊參戰,日軍的空軍不會遭受百架飛機的損失。
剛剛贏得張鼓峰戰役,蘇軍就派飛行大隊參加武漢會戰,那些先進的蘇聯飛機讓日軍吃夠了苦頭。
西進不了,南派就把精力繼續往南延伸至廣州沿海地區,加上海軍大臣的協助,對東南亞用兵的計劃已經進入到正式籌備的階段。
多種因素結合下,植田謙吉就被松原等北進派給說動了,滿洲必須要吞下整個遠東地區,將蘇俄擋在西伯利亞以西。
關東軍的大佬政客們之所以會動搖,這裏也有兩個原因,一個之前張鼓峰戰役,上面沒讓關東軍來策劃,而是丟給了二流的朝鮮戰區,這是對關東軍的蔑視,雖然朝鮮司令部戰敗成為陸軍省的笑話,關東軍方面心裏卻不舒服,有種被內閣卸磨殺驢鳥盡弓藏的悲涼之意,作為狂熱的軍國主義份子,誰不想為帝國霸業再添不世功績,若不是關東軍佔領滿洲,那些南派哪有基礎在關內撈那麼多功勞,要知道全面侵華時的主要兵力可都是來自於關東軍,結果犧牲的是自己人,升官的卻是南派,關東軍各方面早就怨聲載道。
另一個原因蘇俄參加武漢會戰,違背了張鼓峰戰役時簽訂的停戰協議內容,這一點不管是關東軍方面,參謀本部和內閣一樣頗有怨言。
因此,松原獲得了植田謙吉的支持,讓其成立一個戰前秘密小組,地點設在新京和黑河之間的哈爾濱,認真研究和謀劃對蘇作戰的計劃。
本來植田謙吉還有些猶豫,但在聽完松原的多次推心置腹之後,他才暗地裏答應支持松原,這裏面也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,最主要的一點,是北進派里的一位真正大佬給出的定海神針,北進派可以保證,絕不會再出現既定計劃被天皇突然否決的事情發生。
一聽北進派把那位都搬出來了,也難怪松原這些人會如此有底氣,他這個關東軍最高長官,若是不予以支持,一旦他任職期滿回到本土,養老的日子可能就沒那麼好過了,其實他自己倒還無所謂,關鍵是不能因為自己的抉擇,而讓後輩子孫蒙受不必要的壓迫。
於是,三月初,秦天被坂西叫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