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爾·塔維茨揮動他的劍。
他的雙臂肌肉已經變得僵硬,無法恢復,沒有恢復的時間。這對他的戰鬥技藝造成了極大的影響。
過去他可以讓劍尖隨意指向他想要的任何方向,可以肆意旋轉,切割,戳刺,劈砍。而現在,他卻像是個笨拙的伐木工,他揮起劍來像是在砍木頭。
不信的話,就看看他現在的模樣吧。肌肉僵硬,手腕緊鎖,手指強硬地束縛住了武器,變作了一種囚牢。
骨骼、血肉和金屬——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。
五根手指。
它們牢牢地搭在劍柄之上,成為一個後天的囚禁方式,將劍囚禁在了他的手裏。
只有初學者才會犯這樣的錯。
初學者們喜歡全力握劍,絲毫不管這樣會帶來什麼。他們每次揮劍都竭盡全力,也不管是否需要周轉,喜歡大開大合的劍法,偏重進攻而非防守,重視力量而非腳步的旋轉.
就像是現在的索爾·塔維茨。
而他不是初學者。他久經戰陣,現在卻如此拙劣。恥辱湧上心頭,他無法做些什麼,只能繼續大汗淋漓地揮劍。
他的頭髮都被血和汗一次次打濕,他已經遍體鱗傷。好在他仍然在戰鬥。
他放倒一隻人形的惡魔,他像是砍柴那樣笨拙地把它砍碎了,然後腿部發力,旋轉腰部,動力劍旋轉一圈。
藍色的電弧在劍身上頑強地跳躍着,一個試圖從背後偷襲他的東西為此被切成了兩半,塔維茨也倒在了地上。他失去了平衡,他面朝下地倒在了骯髒污濁的血海里。
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,他不願意再起來。但他終究還是再一次站了起來,整張臉上面都是血,他的盔甲也是。
紫金色塗裝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,血液到處都是,乾涸的、新鮮的、半干未乾的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一片血紅。
他跌跌撞撞地在血海中走了幾步,舉目四望,沒看見半點能被稱作『陣線』的東西。
事物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模樣了。
幾個小時以前,他們還能組織起攻勢、陣線、反推,甚至還能挖掘戰壕,佈置陷阱。而他們現在只是一群野獸,本質上來說,和它們沒什麼不同。
或許也還是有的。
帝皇之子再一次——他也不曉得這到底是不是最後一次——地舉起劍。
一個東西撞碎了黑暗,衝到了他面前。不,或許不能用沖這個字,應該用滾。它狼狽地滾過很多具屍體,並最終停在了塔維茨的不遠處。
他盯着它,過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不該把它稱之為它。他放下手,這個動作又帶來一陣麻木的疼痛。他跑過去,一把將那人拉了起來。
「雷霆。」他說。
「嗯。」被染成猩紅色的人點點頭。「你好,塔維茨。」
「你瘋了嗎?」
「暫時還沒有。」
一團血中咧開一塊森寒的白,雷霆咧嘴一笑,他的牙齒居然還是白色的,且白的有些過分了——塔維茨看見他在舔舐他的牙齒,或許這就是血液為什麼沒有污濁它們。
「我也是。」塔維茨說。
他說了謊。
「噢,少來這一套,小子。」
雷霆親昵地摟住他,幾個小時以前他們彼此之前還只是略微熟悉,現在卻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。
「你當我不知道伱在掩飾些什麼事嗎?深呼吸,這他媽根本算不上什麼。操,他媽的,它們想殺光我們,好跑到星炬里去拉屎撒尿,但我們會在那以前把它們都溺死在它們自己的屎尿里。」
粗鄙的驚人。塔維茨想。或許這才是他的本來性格?
「不,不是。」雷霆說。「只是我覺得現在是個大放厥詞,以及大聲咒罵的好時候。」
「的確如此。」塔維茨說。「他媽的。」
雷霆鬆開手,彎下腰,開始在屍體堆中一頓翻找。他的那把劍就這樣奇蹟般地被他拖了出來,殘肢斷臂漱漱而落,而他的巨劍則從中誕生。
雷霆又笑了起來,並衝着一團迷霧般的黑暗大吼。
「西吉斯蒙德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