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風微涼。
沉默了許久的毓晟哥哥終於開了口「畫兒,你瘦了。」
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,我心裏頓時如同有千斤巨石壓着,難受卻又無能為力。
「聽聞毓晟哥哥要回來,高興得幾夜沒有歇好,自然會瘦。」我咬着唇,笑着應道。
毓晟哥哥從小就比任何人懂我,自然能看得出我的牽強與偽裝「他對你不好麼?」
他,自然是皇上了。
「自古帝王多薄情,好與不好都是看心情。」我把臉挪到了一邊兒,滿不在意道「不過,我本對他無期盼,他待我越薄情,我反而活得更自在。」
故作輕鬆的話語,使得毓晟哥哥心疼不已。
「畫兒,是我負了你。若是我能早些跟你提親,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。」
若是
人生在世,哪裏來那麼多的如果,若是啊!
若是一早便能知道明日所發生的事兒,當初就算傷風敗俗,背着不雅之名,我也會奮不顧身的跟毓晟哥哥在一起。
「命運這種東西,萬般不由人。」我把頭垂下,心裏越發難過「我如今已入宮為妃,日子雖然孤苦無趣,但好在有卿兒相伴,也算圓滿。
毓晟哥哥你也即將要有自己的妻。嫂嫂人不錯,婉約大氣,與你的性子很是相配,你要好好待她。
雖然不知你何時大婚,可那熱鬧恩愛的場景我怕是瞧不見了。趁着今日有機會兒,只願你能與嫂嫂白頭偕老,子孫滿堂。」
口中說出的話,是我本意,也不是我本意。
我當真希望毓晟哥哥能幸福,可是,看着他娶別的女子,擁別人入懷,卻終究有些不甘心。
白頭偕老,子孫滿堂。
短短八個字,卻仿佛要了我的命啊!
「她要是聽到你這番話,該要對你行謝恩之禮了。」毓晟哥哥沉默了一會兒,終是笑道「你放心吧,我會珍惜眼前人,好好待她。」
說罷,毓晟哥哥又道「倒是你,得萬分小心才是。如今朝堂各方勢力相互制衡,明爭暗鬥。
後宮裏的娘娘們又不乏家世顯赫之主,只怕終有一日,朝堂上的局勢會影響到你與卿兒的安危。
既然你們姐妹在宮中相遇,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兒,我都希望你與卿兒能相互扶持,莫要因為恩寵與權勢離心。」
言畢,毓晟哥哥不敢繼續看我。而是把頭偏向了一邊兒,繼續道「畫兒,此番回京我便不再離開了。有需要我的地方,儘管開口。只要我能辦到,我這個做兄長的必定不會推辭。」
兄長
當我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兒,便知道我們已經徹徹底底的結束了。
在我心中毓晟哥哥一直都是個極其正直,有擔當的人。他懂得顧全大局,也懂得舍其該舍之人,棄其必棄之物。
可我萬萬沒想到,我會成為他捨棄的人。
這種感覺就好象一個不會游泳的人被人推到了湖中央,周遭沒有一根救命稻草。卻偏偏,又不肯給我一個痛快兒。
我在窒息里掙扎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
可是,還能怎麼辦呢?
我們之間沒有緣分。
是我給了他「從此蕭郎是路人」的決絕信,是我沒等到他的提親便入宮為妃,是我負了他。
他要成親了!
在皇宮夜宴這麼重大的場合里,還帶來了他的未婚妻。
從此,我與他一個是有夫之婦,一個是有婦之夫。把我當妹妹,是對我,對他,對那個女子負責啊。
心有不甘,又能如何!
「毓晟哥哥,你會忘了我嗎?」我鼻子很酸,哽咽問「你心裏會一直記着我的,對吧?」
在愛情面前,我好像變得十分自私。
就算兩個人不能在一起,我也依舊想如同一根刺般,狠狠的扎在他的心裏。
哪怕偶爾想起的時候兒,會痛,會遺憾。
可我真的
真的不願意接受他會忘了我,而愛上別人。
「畫兒」毓晟哥哥看着我,眼中亦朦朧一片。
「別說了!我知道我都知道」這一刻,我突然很害怕,很不安。
我怕極了他會說出我不中意的話來,也怕極了,他再把兄長二字掛在嘴邊兒「但願君心似我心,你不會忘了我的,你捨不得。」
說罷,我再也忍不住哭着撲到了毓晟哥哥懷裏。
我緊緊的抱着他,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裳。我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心跳,也感覺到了他的僵硬和無所適從。
「毓晟哥哥抱抱我吧,你就抱抱畫兒吧。」我帶着哭腔,心如刀割「過了今夜,你與我心裏就算再惦記對方,也再難相見了。」
我跟毓晟哥哥相識多年,從來都沒有像今日這般大膽過。
還記得以前,只是暗地裏牽牽小手,都能夠讓我們臉紅心跳好幾天。
可現在,當我鼓足了勇氣兒終於敢抱抱他的時候兒,卻是再沒以後了。
毓晟哥哥聽了我的話,原本無處安放的手,終於緊緊的摟住了我的腰。
「畫兒」
「別說話」
我不知毓晟哥哥想說什麼,我一點兒也不好奇。此時此刻,我只想安安靜靜的抱着他,把他的溫柔刻到我的骨子裏。
天知道,我有多迷戀他身上的味道。有多想一輩子,都膩在他的懷裏。
然而,就在我跟毓晟哥哥緊緊相擁的時候兒,一個諷刺的聲音兒突然響起「好一個嫻婕妤,膽子倒是挺大的。
在後宮裏和其它男子這般親近,豈不是穢亂宮闈麼?」
我與毓晟哥哥如同受驚的鴛鴦,頓時鬆開了對方,往後退去。
直到緩過神來,才發現一個身穿玫瑰紫薔薇宮服的女子就站在跟前。她三個月大的肚子的微微隆起,臉上皆是傲慢與得意。
毓晟哥哥方回京城,想必還不知道待書如今的身份兒「待書?你」
「待書?」待書嗤笑了一聲兒,不屑道「本小主的閨名兒可是你這般莽夫稱呼的?」
莽夫?她竟把毓晟哥哥說成莽夫?
「書小媛,能把慕容將軍的獨子稱為莽夫,普天之下怕只有你一人!」
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女子,不僅背叛了卿兒妹妹,還投奔了段修儀一黨。如今,我與毓晟哥哥單獨在此被她撞到,怕是要出大事兒了。
果然,待書聽了我的話,笑得越發張狂「原來嫻婕妤還知道這是慕容將軍的獨子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