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着鼓聲,踏着將亮的晨光,在火把光中,郡將們擐甲佩刀,登上西城牆,絡繹來到。文師閣 m.wenshige.com
來的除了郡將,郡兵中的高級軍吏以外,還有幾個文官打扮和穿着皮甲、或錦衣玉服的。
這幾個文官,分別是跟從杜儼來援業亭的郡吏,以及業亭縣的長吏縣令董寬等,還有霍勝。
穿着皮甲、或錦衣玉服的,是本縣幾家冠族、強豪的族長。
守城初時,出於種種考慮,杜儼沒有允許本縣冠族、豪強各家的宗兵協助守城,而是讓他們跟着縣丞負責城內的治安,自昨日戰後,這場守城戰很明顯的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,到了最後的決戰時期,能不能守住,就看接下來的戰鬥能不能繼續再將賊兵擊潰,若能,力子都兵馬再多,也只能黯然而退,可若不能,前幾天的守城則就算白守了,城失必矣,故此,在昨晚的軍議上,杜儼不復此前的堅決,接受了李並等本縣豪強的請戰,同意了他們今日協守。
李並家大業大,其人尚氣,好養門客,有俠風,在本縣冠族、強宗的族長們中,他也是數得着的有威望之輩。此時,他就在那幾個族長之中,且所在的位置很靠中間。
上了到望樓二層,李並等族長們,立在董寬等本縣長吏之後,齊齊向杜儼行禮。
望樓的柱壁上插着火把,火光騰騰,映照在杜儼的臉上。
李並、董寬諸人看之,看到杜儼眼中佈滿了血絲,相比數日前他剛到業亭時,顏色亦憔悴了許多,但精神卻似很高昂,但見他直立如松,頭戴的高冠、身着的官衣,腰中的革帶,包括佩帶的寶劍,都整理地乾淨利落,乃以頷下的長須,也是經過細心的梳理,絲毫並不蓬亂。
董寬說道:「果如府君所料,賊兵昨日方才攻罷,今不歇息,就又來攻!」
昨晚軍議時,董寬等人中有人猜料,力子都敗了一場,明天,——也就是今日,會不會停攻一日?杜儼當時就說,力子都性躁無謀,必定不會停攻,相反,正因他連敗,他才更會連攻。
一切都如杜儼的所料。
李並關心地說道:「府君昨晚是不是一夜未眠?在下觀府君眼中,淨是血絲,神色亦頗疲憊。賊攻甚緊,連日不歇,府君是我一城之膽,可千萬不能累壞了身子骨啊!賊兵現尚在出兵,離其攻城,估計還得一個多時辰,府君要不要先回寺中,休息一會兒?足了精神,好再勝賊!」
杜儼微微一笑,說道:「李君關切,多謝了。君可能不知,我本就覺少,平時每日也就是睡個一兩個時辰。昨夜雖未將息,好在精神尚可,還能支撐得住。」
李並豎起大拇指,佩服地說道:「自府君到鄙郡以來,鄙郡可謂是政通人和,百姓樂哉!只是百姓的日子好過了,卻累了府君了!」
杜儼微笑着搖了搖頭,眉宇間露出沉鬱之色,轉過目光,眺看了下城外出營、列陣的賊兵,說道:「哪裏敢稱政通人和?若當真是政通人和,又哪裏會有這許多的賊兵!」
「這不能怪府君啊!力賊去年秋起事後,不是很快就被府君擊走了麼?於今他還回犯郡,要怪,只能怪是東海的官兒們無能!連累了鄙郡!」李並貼心地寬解杜儼,溫言笑道。
李並一個縣豪,都這般的寬慰杜儼,董寬身為本縣縣宰,不說兩句很不合適,他遂按下焦慮、擔憂,收回眺望賊兵的視線,摸着鬍鬚,接腔與杜儼說道:「是啊,府君,李君說的是啊,這不能怪府君。非但不能怪,別縣不提,只鄙縣生民,還都得感恩府君!要非府君親領兵來救,今次力賊來犯,鄙縣早陷矣!府君,就在昨晚,我聽家婢給我唱了一首鄙縣新起的童謠,百姓們都在唱,『生我者父母,活我者杜君』。府君,鄙縣百姓對府君的感恩之情,由此可見。」
杜儼喟然說道:「我至業亭已然旬日,至今猶尚未退賊,城尚危,縣中父老此謠,慚不敢當。」
「府君也說了,力賊性躁無謀,其勢雖眾,絕非堪府君的敵手。賊退城安,早晚之事也。」
杜儼默然了片刻,回身向外,手撫欄杆,背對諸人,望了會兒賊兵,未有再接着這個話題說,換開了話題,說道:「今日守城,就依昨晚咱們議定的,依然是主守西城,副守南城。」
第六十章 殺之我心不忍(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