譚八越過那兩棵大樹,往前走了不過三五十丈,便看見空蕩蕩的路上,一個身着粗佈道袍的青年,抄着手倚在路旁的一棵大樹下,直直向自己看來。筆下樂 www.bixiale.com
譚八舔了舔因為緊張而乾涸的嘴唇,全身緊繃,卻也只能輕聲試探:「不知小仙長可是在等在下?」
玄音對婆娑暗城的人可沒什麼好印象,不過是小師妹再三交代過,此人身系山門安危,只得壓着情緒按照小師妹交代的意思反問道:「怎麼,到了眼下這個境地,你覺得,除了山門,這西南還有哪一處可以讓你容身?」
聽得此話,譚八倒是鬆了口氣,把嗓子眼放了下去,收斂了渾身的戾氣,心,也跟着定了下來:「如此,勞煩小仙長帶路便是!」
路,很快便重新暢通了起來,除了那一段路上被灑了塵土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血跡,只是那些血,在來往的馬蹄和車轍,還有腳步反覆碾壓踩踏之後,顏色漸漸滲透進了地里
事發時被阻攔在兩邊的行人都在裝作若無其事默默路過,踩過那一段血路,大部分人的心情卻是難以壓抑的激動,雖然沒有見到那場屠殺,可那些人叫馬啼又如何能作假?
他們就是親眼得見,那是婆娑暗城的人,像他們曾經無數次在路上作惡那樣被攔在路上,被殺得片甲不留,連屍身都下了江!
多少年了,這樣的事情在西南都是沒有過的,大多數百姓都是卑微而麻木地活着,承擔着婆娑暗城無處不在的盤剝和欺壓,第一次,第一次有人就這麼明晃晃地告訴他們,其實婆娑暗城也不過如此,不是真的沒人敢動他們。
這不是什麼禍害自有天收,而是真真切切就是人,就是強大的人,把婆娑暗城的那幫畜生給收拾了!
「哈哈哈哈,哈哈哈哈」只有車馬喧鬧聲的路上,突然響起一陣癲狂的大笑,壓抑着情緒的路人們不由自主往聲音的發散處看去,只見一個形如枯槁的老人像瘋了一樣,從一匹瘦馬拉着的破舊馬車上跳下來,反覆用力跳着,踩着,一幅極其享受又萬分激動的模樣
「這是血,真是那些畜生的血啊,哈哈哈哈,哈哈哈哈,我拖着不肯死,也終於是等到了這一天!」
車駕上的老僕拉着袖子擦拭自己紅了的眼角,也不急着去勸他們家主人,反正他們家如今已經是家破人亡,只剩下自己和老主子這兩條爛命,還有什麼可怕的?
他跟在他們家主子身邊一起長大,見證了鄭家從前的富庶繁華,只是這一切,到那位皇子封地西南之後,婆娑暗城逐漸控制了西南黑市,再把西南整個都拉入了這個黑市之後,鄭家開始散盡家財,家破人亡,不是沒使銀子,不過是他們家主子只想着破財消災,卻不願讓家人吃虧。
那些畜生就敢把家裏好端端的小姐和懷了身孕的兩位少奶奶,直接在鄭家當着所有被綁縛的男人,輪到致死
小主子們上告無門,一個個被害死,那些畜生說留老主子一口氣,叫他永世不得報仇,叫他眼睜睜看着這西南,誰說了才算。
老主子活着,也跟死了差不多,唯一的念想,竟是多活幾年,他是真的想看看,這世上,是不是真的沒有因果報應這一說。
如今,老主子已經大限將至,卻未曾想,還真叫他們主僕等到了這一天
「哈哈哈哈,哈哈哈哈」隨着鄭員外愈發癲狂地踩踏那些被鮮血浸染過的地面,竟有越來越多的人從車上下來,用他們的腳,來狠狠踩過那些血,那些骯髒的,染了他們血肉的血
米玉顏三人立在右側高高的山脊之上,如同菩薩可憐世人一般看着往來百姓們的動靜,不知道為什麼,裴介和應童覺得,其實今日最該看到這一幕的,應該是玄音道長,因為,這一場事下來,他們雖然手染鮮血無數,卻也是真真正正的大慈悲!
許久之後,米玉顏才勾了勾唇角,轉身領了應童和裴介從山路上往藺南的方向去了。
餘三騎在馬上,視線卻不由自主往山脊上尋找那三個人的身影,阿海不知道他們家爺在看什麼,只是看到路上這些場景,不由自主心下泛起了一絲敬佩:「爺,這份殺人誅心,實在是厲害,只怕過不得兩日,婆娑暗城折戟沉沙的消息,就要四散開來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