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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他依然記得二十多年前他初見她時的樣子。燃武閣 m.ranwuge.com窈窕的身段,嬌柔的笑靨,那時青絲如墨,像狼毫在心底劃出來的一筆印跡。
他跪在她身後,伸手將她擁在懷裏。
「書蕙,如果還有來生,我一定不再負你。」
清晰的木魚聲忽然斷了,也有根看不見的弦被忽然扯斷了。
黃氏身子僵硬,眼角有淚光浮出。
謝榮伏在她背上無聲地垂淚,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這一生只有一個妻子,從來沒有忘記過愛他親手迎娶回來的髮妻,可是從他帶回採薇的那日開始,他和她就走不到一起去了,他不是因為喜歡採薇而帶她回來,他只是捨不得即將到手的權力和榮譽。
黃氏追求的是平安祥和,而他註定面對的是永無止歇的風浪。
他曾經多麼想與她生同衾死同穴,可他做不到了。他答應她的一切,他都沒有做到。榮華富貴,兒孫繞膝,相守到老,永不離棄,他做不到了。
他鬆開手,從她鬢上拔下兩根白髮,小心地打了個同心結,揣進懷裏,站起來出了門檻。
佛堂里又清靜下來,菩薩在佛桌上寶相莊嚴地望着人世間。
黃氏全程沒有回頭,沒有出聲,但是她的心肝又碎了,原來修習了這麼多年,她還是身在紅塵里。
四葉胡同到東華寺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。
天漸冷了,東華寺里竟然也杳無人煙。
謝榮牽着馬,半垂着頭進了寺門,紙條上約的地點是在大雄寶殿的後院裏。他目不斜視地進了後院,除了四角香爐里點着的繚繚香霧,並沒有人。
他將馬拴在香爐腿上,在廊下石階上坐下來。
對面殿室里忽然亮了燈,一戴着幃帽的人從裏頭走出來。
謝榮看着她,並不曾起身。
「三叔可來了。」
謝琬走下石階,隔着半個院子與他對視。「是我約的你,而你想見的是七先生,有沒有很失望?」
「不失望。」他搖搖頭,「我知道是你。」他抬起頭,看向四處,「如果我沒猜錯,安穆王府的人現在在四面殿裏都已經埋伏下了吧?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來了還是個死局,卻還是要來嗎?」他揚起唇來,灑脫地看着她。
謝琬頓了下,摘下幃帽,「這層,我還真不知道。謹聽三叔解惑。」
「因為敗在你們手上,是我最後的體面。」他望着前方,聲音柔和而安然,「我謝榮到如今,只有兩種結局,一種是死在七先生手下,一種是死在你手下。你我鬥了半輩子,能死在你手裏,也算是死得其所。而以你能從一介鄉野女子爬到如今郡王妃的身份,你的能力不算辱沒我。」
「三叔真是過獎了。」
謝琬將幃帽放在他身旁的石階上,坐下去,說道:「三叔從小就是謝府的驕傲,能被你如此抬舉,我深感榮幸。有件事可能你從來不知道,很小的時候,我一直以能夠得到你的誇讚為榮,因為你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,就連父親,也對你讚不絕口。」
「是麼?」謝榮搖搖頭,「我從來不知道。」
「你當然不會知道。那個時候的你只會埋頭讀書考功名,我敢擔保,那個時候你連我長什麼模樣都不記得。」她笑起來。
那時候的謝榮是謝府里教導孩子們努力上進的一個標誌,不但謝騰時常以此警醒謝琅,就是母親齊氏那會兒私底下也時常地讚嘆她的小叔是多麼好學上進。所以在幼小的謝琬心裏,謝榮是偶像,是符號,是不可靠近的仙子樣的人物。
但這是前世幼時的事。
這一世謝榮從一開始便是一個她必須扮倒的存在,是她一個時期里的奮鬥目標,是她的心事,是一切決擇的前提。客觀的說,她也佩服謝榮,他的堅持奮進,他的審時度勢,他的不甘屈居人下,可是正是因為他的這一切特質,使得她一路走得多麼艱辛。
「我不止是不記得你,是除了葳姐兒和芸哥兒以外的孩子都不記得。」謝榮老實地說,「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發奮nnongj
389 寒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