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餓了要見血,人餓了要吃肉。
肉是從楊家人那邊拿的,為了讓刀跟自己一塊解決一下飢餓問題,杜乘鋒乾脆隨便找了一頭楊家人養的肥豬一刀殺了——雖然只是殺頭豬肯定沒辦法讓刀滿意,不過杜乘鋒在使用了那份熟悉的庖丁解豬之後,刀還是安靜了下來。
一把刀,也會懷舊嗎?
杜乘鋒不是很清楚,到底是刀在懷舊,還是他在懷舊。
或許兩者皆是。
至於楊家人會不會對這件事有意見,杜乘鋒沒考慮過這個問題。之前他被叫去磨刀,差點被當場整死,不揮刀殺光他楊家人就已經算給李木匠面子了。眼下只是殺頭豬來吃,又怎麼了?
不過楊家人好像也對這件事樂見其成,不止對豬被殺這件事一言不發,甚至還派人過來邀約,問杜乘鋒願不願意參加這場戰鬥之後的慶功宴。
杜乘鋒沒有去,楊家人倒也沒在意,而是又派人送來了幾壇上好的美酒,和幾盒精緻的菜餚。
對於這些好酒好菜,杜乘鋒一口都沒碰。
「老兄,我建議你也別碰。」
回到自家小院後,杜乘鋒眼見得李木匠已經被那些酒菜勾住了視線,便乾脆將這些酒菜都丟了出去,潑到了小院門外的地上。
有路邊的野狗嗅着吃食的味道過來了,很快便將那些落在地上的菜餚吃了個乾淨。
而李木匠,也終於意識到了杜乘鋒這麼做的原因。
「你信不過楊老丈?」
「你們平時都是這麼稱呼楊玄的?」
眼看着那些吃完了菜餚的野狗一路遠去,杜乘鋒這才拎起大刀,開始切起豬肉。
很多人都知道楊胖子殺豬的手藝是一絕,但很少有人知道,楊胖子在對於豬肉的烹飪上也很有說法,只是這份手藝只有楊胖子的家人常得到,外人卻是見都沒見過。
不過外人沒見過,不代表這把大刀沒見過。
而刀見過了,也就約等於杜乘鋒見過了。
五花三層肉切成一寸見方放進鍋里,蔥姜香料去腥增香,再把從李木匠那邊拿來的便宜酒全都往鍋里一倒,這道學自楊胖子的招牌燉肉便初見雛形了。
「也只能做到這樣了,畢竟別的調料之類的都還差很多。」
想到這裏,杜乘鋒不禁嘆息一聲。
別說調料了,就連家具陳設之類的,他這個小院也是差了很多的。當然,原本是不差的,好心眼的李木匠曾經便宜賣給他不少桌椅板凳,櫥櫃家具之類的。可那些胡人一來,大家往塢堡里一縮,小院這邊沒人管,那些家具便也就都被翻箱倒櫃的胡人砸了個稀碎。
好在杜乘鋒之前還有弄個火炕的想法,就乾脆把做飯的鐵鍋砌進了灶台里,不然他現在想吃口熱乎飯都成問題。
「可是你為什麼不用楊家的酒?」
也就是杜乘鋒正在心底暗罵那些胡人的時候,李木匠卻突然開口。
「杜兄弟,我是說,楊老丈其實是個好人,又怎麼可能下毒害你」
「我知道。」
嘴上雖然這樣說着,但杜乘鋒卻只是搖頭。
楊玄不算壞人,他自然是知道的。一方面是來自於刀上的記憶,另一方面則是來自於他親身的體會。作為一個外來的流民,來到這個以一家一姓作為名字的村里,不止掙下了一些家財,甚至還能有個自己的小院,紮下根基,這其中雖然有大部分來自於自己的打拼,但楊家堡這份不排斥外人的風氣,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。
而這份風氣的來源,便是那個瘦弱的老頭,這個名為楊玄的老頭雖然沒有什麼身為一家之主的殺伐果決,但那份和事佬的性子,卻還是讓更多的人願意為這老頭做點什麼。
就像面前的李木匠,明明自己都見不得血,可胡人來了的時候,他還是拄着長矛上了角樓。
不過這份好意,卻已經與眼下的杜乘鋒無關了。
胡人是敵人沒錯,楊家人卻也不是朋友。那一夜他差點死在楊家祠堂,這筆賬不可能就這麼揭過去。他可是還記得的,自己剛醒的時候,周圍不是投槍殘骸,就是箭矢飛鏢,很明顯,這楊家堡里想要他死的人可不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