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游怫然不悅,道:「上樑不正下樑歪,如今這些齷齪事都少不了這些逆臣奸人。」
霍稚權接道:「他既不願簡屍,分明便是心虛,這其中是非曲直還需明言麼?」目光一寒,對大荒落道:「顛倒黑白,無端尋釁,殺傷我幫弟子,真當我們鐵掌幫是好欺負的麼。」
大荒落淡淡道:「一個黃口小兒信口雌黃幾句,你便信了麼?貴教羅長老德勝樓上,直承此事,口口聲聲自己如何如何厲害,更詆毀冉堂主武功低微,人丑命短。不下幾十雙耳朵聽見,莫非羅長老這當事之人說話,反不足信?」
霍稚權心中一陣厭煩,強忍住未去看身側羅南烈。心道,我等也都大意,只道是羅長老誤殺冉雄飛不假,可恨我教這個糊塗長老,還管不住自己嘴巴,叫人套出話來,鬧的坊市皆知。轉念一想,旁人也就罷了,大荒落與執徐何等武功,他們前來自然要驗看冉雄飛屍身,只怕早看出端倪。這應對的法子想也早在計劃之中,看冉俊傑方才神色,只怕就連他也是茫然不知。但如此說來,沈家小子說言定是不假,如今之計,就算偷,也要把冉雄飛的屍體弄出來,最多尋人擔個毀屍的罪名。
大荒落見對面羅南烈垂頭喪氣,霍稚權眉頭微皺,面具下一雙清水明眸掃了沈放一眼,又道:「這小子與我教有隙,名列我教銅榜,其人說話,焉能取信。」
堂上眾人又是一陣騷動,想不到沈放竟與玄天宗有仇,難怪肯站出來說事。但如此一來,自然也有人疑心他居心不良。
霍稚權見堂上眾人議論紛紛,心知不能放任對手言辭,道:「冉堂主英雄一世,便是簡屍,我等也不敢有絲毫不敬。更何況眼下你我兩家殺的血流成河,不知死了多少兄弟。冉堂主泉下有知,想必也不願見自家兄弟平白送命。先簡了屍身,到時我親自掛孝,再送冉堂主一程。」他心知玄天宗定不會叫人簡屍,甚至將屍身先行毀去,但自己以一幫一教,無數條性命為由,玄天宗總不能不顧大義。
果然玄天宗還未接口,中間說和的人群中就有人抱怨道:「正是正是,你等日日打來打去,百姓驚懼,我店裏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。再打下去,不等你們分出勝負,我也該去上吊了。」說話之人顯是這臨安城中的商戶。兩派相鬥,這些商戶最是有苦難言,若不是雙方相鬥,殃及池魚,動靜鬧的實在太大,朝廷與城中富商名流,哪個肯出來多事。
大荒落搖頭道:「一人是義,百人是義,萬人亦是義。是義焉有大小?冉俊傑乃是我教中兄弟,你們逼他不孝,就是逼他去死。我玄天宗沒有貪生怕死之輩,便是為一個兄弟,也是寧為玉碎。」冷笑一聲,道:「今日我捨得一人,日後便捨得百人,千人萬人,一念之差,舍的便是大義。貴幫口口聲聲仁義,卻為了自家安危,就要出賣自家兄弟,豈不叫人寒心。」
她一番話不疾不徐,雖人人知道她是強詞奪理,卻挑不出一絲毛病。就連陸游也是手撫長須,點了點頭。損一人利萬人,還是舍萬人保一人,在道義之上,此乃亘古難題,怎麼說都有一番大道理。
沈放一旁也是暗暗咋舌,他面對大荒落數次,此人冷冰冰不苟言笑,自己雖插科打諢與她胡說八道,其實骨子裏着實有些怕她。大荒落高冷之極,卻不想口才便給,說起話來也如此厲害。
霍稚權面色難看,他聽大荒落一句接着一句,雖都是一面之詞,但聽着卻句句在理,叫人難以反駁。所謂有理走遍天下,無理寸步難行。便是江湖之人相鬥,也知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,也須佔個理字。眼下明明抓到玄天宗的馬腳,誰知這大荒落伶牙俐齒,雖知她是胡攪蠻纏,自己偏偏竟是說她不過。
只聽一人尖細的嗓音道:「玄天宗乃是北國的教宗,如今大舉南下,如今連臨安府也要染指。」頓了一頓,道:「我聽貴教在燕京,與金人過從甚密,不知是也不是?」說話之人貌不驚人,臉上皺紋交錯,如同個貧苦老農,正是鐵掌幫十大長老居首的獨釣寒江丁青元。霍稚權身側另一人也是排名第二的長老,一步登天賀允。臨安府畢竟關係重大,鐵掌幫此次也是傾盡全力,將十大長老中的前三位都派了出來。只是其中一個卻是來了就幫了倒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