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程秀才。」一直沒有作聲的費悅兒忽然開口道。
「你,認識我?」程秀才有些悚然。
「我還知道你就是一枝梅。」費悅兒的話石破天驚。
瞬間,程秀才臉色數變,朝四周環視,荒郊野渡,雜草蔓生,沒有其他行人,轉眼又神情自若,賊忒兮兮道:「小費先生抬舉我了,奇思妙想,妙極妙極。」
「前天子丑之交,歸田園居山牆下,你的行跡被我看見了,本來麼,沒那麼容易認出你來,可你露了這麼俊的輕功,年紀,身量,上哪裏再去尋另一個一枝梅,就是你了。」悅兒道:「程秀才,我認識你也有多年,倒沒看出來你有這麼高明的功夫,你素日名聲很好,怎麼幹起這等勾當?」
王恆適時道:「咱們並不是要追究誰是一枝梅,只是要尋人。」
程秀才思忖半晌,斟酌道:「我的秀才功名早被學裏革了。」
「你是太平鎮上的神童,孟老夫子交口稱讚的學子,緣何會被革了功名?」悅兒不解。
程秀才冷着臉道:「單論學問,自然是革不掉,奈何有賤人幫忙。」
小才馬上聯想起喬太守亂點鴛鴦譜,蔣興哥重會珍珠衫等等幾種話本,眼睛上下左右瞄法瞄法,打量這程秀才。
程秀才卻是鬆弛下來,將手中的長棍拋擲在茅草中,笑道:「小王先生,你想錯了,我本姓范,是錢塘望族,大父當過登州同知,我爹這個賤人,不作就不會死,夏有蚊蟲冬又冷,秋日綿綿正好眠,他不肯下苦功,當然考不取功名,倘若腦子靈活一點,去納個捐甚麼的,也還過得去,偏偏他還要搏正經出身,三千兩白銀送去給主考官,他一個大少爺,派了個男傭人就去了。」
小才吃驚道:「這太草率了吧。」
「又叫這個男傭人去跟主考官要回執收條,多少人辦不成的事,叫他給辦成了,所以麼,充軍發配去了,他一點都不冤枉,都是自己作的。」
「族裏將我們一支除了名,我和妹妹便隨母親來了外家太平鎮,外公雖然已經去世了,威勢還在,還護得住我們,我改姓了程,考取了長洲縣學。」
「前幾個月,我爹戍邊放歸,他不敢去找將他除名的宗親說理,倒來太平鎮與我母親羅嗦,他並未休妻,為何我與妹妹都改姓了程,我母親那樣的人物,生生被他氣得吐血,這番爭吵被別有用心的人知曉,向學裏出首,三代之內有犯法之男,我便被縣學革了秀才功名。」
「這,還真是個賤人。」小才愕然。
王恆深知科考功名的來之不易,惋惜之情溢於言表。
程秀才倒還想得開,悻悻之色轉瞬即逝,隨即平靜下來,道:「罷了罷了,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,平日裏沒有時間去做,也犯不上為個腐儒搭上二十年功夫。」
王恆問道:「轎子中的女子,是怎麼回事?」
「前不久,我在蘇州城裏有名的劣紳劉財東家做沒本錢的買賣,得手之後被兩個練家子尾隨,要挾我在前天半夜連盜兩家,開質庫的牛財東家,府衙戶房的衛經承家,他們似是對我十分了解,讓我今日混在巡按隨從中,將一名女子帶出城去,在此渡口坐船離開,從此以後再不差遣於我,且允諾我最多一年,就能幫我把秀才功名恢復了,我哪裏敢信,卻不敢不依,只得幫他們跑腿。」程秀才道。
「面上蒙着紗,披着斗篷,看不清容貌,背影來看,頗窈窕,是個美人。」程秀才如是說。
「那伙人有沒有說船的下一站會停靠在哪裏?」
「聽他們言語,似乎是吳江平望驛。」
「吳江。」王恆與小才及費悅兒皆有些意動,他們聯想到這名女子會不會是葉三姑娘,或者也可能是小翠寶,不由精神大振,眼見得將撥開雲霧。
王恆問道:「程先生,多蒙你坦誠相告,這名女子很有可能是我們幾人至交的妻子,你還記得要挾你的幾個人有甚麼特徵嗎?」
程秀才汗顏道:「罪過罪過,那兩個人我看見定能認出來,一個是三旬上下的書生,舉止很文雅,另一個是二十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