詹妮娜·亞伯拉罕心神不寧地坐在長桌前,她已經在這個會議室里坐了大半個鐘頭了。
事實上這個等待時間並不是詹尼娜坐不住的理由。現在確實離約定時間不遠的了,但詹妮娜等這麼久,純粹是因為詹妮娜自己來得太早。她急不可耐地想在這裏求得一個解釋。
此時此刻,真正讓詹妮娜感到壓抑的,是這裏難以言喻的氛圍。
這是詹妮娜第一次來到「蒸汽教會的那個實驗室」,而今天的會議結果,將決定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。
先是通過嚴格的安檢進入教堂,接着在主教溫瑟拉斯·卡丹富有壓迫性的注視下,穿越高大寬闊的奇詭教堂。大大小小的怪異齒輪以難以理解的方式交錯咬合,強行掛上槓桿開始推動旋轉。一束束陽光從被玻璃覆蓋的教堂漏洞中落下,然後被怪異的機械攪碎。
一穿過教堂大廳,詹妮娜就被帶上了眼罩和耳機,不容拒絕的非凡物品立刻剝奪了她的五感,讓她溺於頭暈噁心,仿佛是在靈界旅行時迷了路。等到她重獲光明時,她發現自己位於一個寬闊的電梯廳里。
就快到了,詹妮娜這麼想着邁入電梯。但電梯開始下墜之後,就再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。
我們下落了多少米?三米、三十米、還是三百米?在漫長而無趣的等待中,又一輪折磨開始了。
「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?」
引路的機械之心閉口不答,只是笑笑。
黃褐色的金屬轎廂反射着老舊單調的燈光,它與詹妮娜一起在低沉的轟鳴聲中下墜。
下墜,只有下墜。
我們路過百貨大樓的地下商城,路過層層疊疊的地下停車場,路過盤曲交錯的地鐵,路過臃腫堆砌的地下城……
隨着一陣晃動,漫無目的的旅行終於結束,詹妮娜迫不及待地逃出那個狹小的金屬籠子。
蒼白明亮的燈光把古老又現代的走廊照得有些晃眼。設施有明顯的時間痕跡,設計風格起碼是信息時代的產物,最早也不會超過三百年。
懷有心事的詹妮娜步伐有些亂。
敏銳細緻的人永遠適合作為各種負責人。這次公司生意上的問題已經讓她輾轉反側日夜難眠,從踏入蒸汽教堂起,這種由於教會保密要求更是給她帶來各種不適。細細的不安感在一次又一次出乎意料與不知前路中悄悄蔓延,
「讓一下讓一下!注意!當心——」
「咣!!「
還未等詹妮娜反應過來,一個抱着箱子、穿着白大褂的研究院就從側邊的小路中衝出,狠狠地撞在詹妮娜身上,隨着幾聲驚呼,幾個人都摔倒在地。
這一摔,將詹妮娜壓抑許久的不安感徹底釋放。
……作為一個以靈性直覺見長的「占星人」,為什麼我沒能夠得到這次撞擊的預警?
在工作過勞與敏感性格的作用下,被機械失控案折磨好幾天的詹妮娜顯得更加神經衰弱,只是一些意外,就能狠狠地撥動她疲憊的神經。
她渾渾噩噩地跟着引路的機械之心來到會議室,等到機械之心的人一退出房間,詹妮娜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測試自己的「戲法」。
靈性一片沉寂,任詹妮娜如何呼喚,她的手指上凝不成一片冰霜。
詹妮娜立刻覺得背上發涼。
人們對「正常」的定義是不同的。對於第六紀當今大多數人來說,水滴由上而下墜落,河流自下而上蒸發,人不會擁有呼喚冰凍的能力,演員們的戲法只是手法與機械的把戲,這才是「正常」,再巨大的偉力也無法改變這些的。
那些瘋狂的後現代學派甚至認為,自然之理即使世界萬物之真理,所有企圖用非客觀存在之物改變真理的,都是謊言與妄想。
第六十一章 下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