咯吱~
廖彬推開大門,寒風迎面撲來,打的人一個哆嗦。
哈了口氣搓搓手,摸了摸掛在腰上的牌子,方才放心出門。
正面刻着「御賜義商」,背面是「特許穿絲皮乘車轎出仕」。
就這麼一塊竹牌子,要價七十兩每月。
「讓你賤,非要塞過去十兩!」廖彬狠狠地給了自己左手一巴掌。
誰能想到貓兒不吃魚,改吃土了呢,自認倒霉吧。
剛上車,旁邊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:「呦,衣冠楚楚廖掌柜,坐着車子好不快活。」
秦記布莊的老闆秦霄賢,得知消息第一時間換了衣服,讓巡城司無可奈何的存在,也免了每個月二十二兩的溝渠錢。
「秦掌柜莫要如此,尚書都被抄了家,我能怎麼辦?」廖彬看了對方一眼,發現他穿着布衣布鞋,略感失望。
巡城司新手段,舉報有獎。
但是能扛到現在的,不至於在穿着上犯錯,並不會給二五仔們機會。
秦霄賢目送廖彬乘車離開,呸了一聲,罵道:「軟骨頭,活該你每個月被刮出去一大筆。」
剛回去,身後一聲叫喚:「爹。」
秦霄賢回頭一看,原來是寶貝大兒子秦之牧。
「怎麼回來了,國子監休沐嗎?」秦霄賢全沒注意到兒子的沮喪。
秦之牧垂頭喪氣地回道:「司業讓我回來換衣服,商賈子弟同在禁止之列。」
「豈有此理,想我給朝廷捐了三百兩,換得你監生資格,憑什麼不讓上學?」秦霄賢氣壞了,拉住兒子叫道:「走,去找順天府評理……」
「爹!」秦之牧甩開老子的爪子,叫道:「沒有不讓上學,只是不讓穿絹綢衣裳和皮革,這是朝廷法度。
林司業說了,朝廷守信,已有的監生資格絕不作廢,但是必須遵守法度。」
秦之牧又低下了頭。
景泰年間邊境不穩,而朝廷無力保證後勤,因此推出了「以米或馬換監生資格」的優惠大酬賓活動。
能出的起錢,肯定不在乎監生補貼的三瓜兩棗,在乎的是其免徭役的特權。
當然,對大部分贊助商來說,沒指望兒子學到什麼東西,反正不會開除,學不出頭緒就回來繼承萬貫家財唄,主要是要結識未來的官老爺,為繼承家業鋪路。
如今……搞交際的穿着土裏土氣的布衣,打眼一看就懶得理你。
「直娘賊,好手段,真是好手段啊!」秦霄賢咬的牙關都碎了。
合理合法,完全挑不出毛病啊。
生了一陣悶氣,秦霄賢取出三錠銀子,就讓車夫備車。
秦之牧驚叫道:「爹,外面可是有巡城狗呢。」
「還不是為了你!」秦霄賢沒好氣地上了車。
剛走出十幾步,六個巡城兵衝過來,領頭的伍長張潤喜喝道:「姓秦的,滾下來,隨老子走一趟巡城司!」
秦霄賢探出頭喝道:「老子去巡城司買牌子,能不能乘車?」
「能能能,秦爺請!」張潤喜立刻點頭哈腰,道:「秦爺,巡城司只收銀幣,勞駕您走一遭承兌局,若是不識路,小的可以領路。」
「銀子不是錢?非要脫褲子放屁!」秦霄賢很不滿,卻只能轉向承兌局。
到了承兌局,碰到了熟人張大可。
「張兄,你如何也來了?」秦霄賢問道。
「別提了!」張大可懊惱地說道:「巡城司徵集徭役挖水渠,因為家裏無功名,被點了人。」
「平素都是花錢……」秦霄賢沒法說了。
以前花錢解決,現在花錢搞不定……不,是有錢花不出去。
就很直娘賊。
進了承兌局,發現裏面排了十多個人,都是一些大小掌柜。
裏間,皇帝搭着周奎的肩膀,說道:「國丈真是好手段。」
「都是陛下聖明,否則巡城司難有作為。」周奎謙虛地說道。
「國丈功勞,朕銘記於心。」皇帝暗示了有獎勵後,問道:「如今繳錢的商家有多少了?」
「約莫五成,剩餘的一半慢慢炮製,陛下靜觀其變便可。」周奎信心十足地說道。
朱由檢說道:「如今巡城司神憎鬼厭,莫要使用非法手段,若是落人口實,只怕會前功盡棄。」
「陛下放心,保證合理合法,決計挑不出毛病來。」周奎保證。
你這樣才像個老丈人,別跟崇禎老丈人一樣只顧着自己發財,保證你的富貴不絕。
朱由檢勉勵一番,問黃朝林兌出去了多少錢。
四萬八千兩,純賺……
沒等皇帝算賬,袁祐問道:「陛下,巡城司將發俸祿,是以銀幣發放還是如以前?」
這……皇帝猶豫了。
確實可以強迫商人接受銀幣,但是如今商人都是滿腹怨氣,萬一引發大規模罷市,那就只能拿巡城司平息事端了。
「各一半,若是花不出去,你們再給兌回來便是。」朱由檢取了個折中法,又道:「莫要逼迫商家接受,免得激發更大的矛盾。」
「臣曉得了。」袁祐老實應下。
外戚的囂張程度跟女兒的受寵程度成正比,袁貴妃在宮裏人緣很好,但是經常被皇帝當成小透明,袁祐也就很老實地居於周田阮三人之下。
「行了,你們忙。」
「恭送陛下。」
朱由檢擺擺手,從後門出了承兌局,剛要前往校場,徐應元策馬狂奔而至。
因為皇帝微服,徐應元沒有行禮,直接湊到跟前,小聲說道:「皇爺,天津急奏,直沽口封凍,船隻已經無法入港。」
「這麼快?」朱由檢不由大了聲音。
「奴婢已經令史可法派人查探,想來不會有誤。」徐應元說道。
「回宮,召袁、郭二閣老與畢自嚴。」朱由檢翻身上馬,狂奔回宮。
六十四 有錢花不出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