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人的理論,給郭康提供了充足的理由,也讓他受到了很大啟發——比如,宣傳和解釋,其實也沒必要做的太細。
這些「理論」,能自圓其說就行。重點不是它的證據是否充分,邏輯論證合不合理,而是它能不能起到提高社會效率、推動國家發展的作用。
畢竟,這些事實都證明,無論是啟蒙運動時代的歐洲,還是20世紀的中國,採用的「指導理論」里都充滿了大量暴論。但這也沒有妨礙他們迅速發展,最後實現反超。
一個例子,可以說是某個文明的特例。但兩個位置曾經完全相反、互相鼓吹過的文明都是這樣,應該就足以證明很多問題了。
這些啟蒙時代哲學家,確實對東方有一些概念,也進行過了解。起碼他們真的知道科舉制和官僚制度的優勢,也明白中國的歷史很長久,甚至連「雍正比其他國君們都勤勞」這種細節判斷,也不能說錯但他們了解的中國依然是十分片面的,做出的判斷,和推斷的結論,也往往和事實偏差甚大。
說到底,中國只是一種論據。歐洲思想們,在批判亞里士多德的時候,卻還是用柏拉圖的思維,稱讚中國才是理想國。他們哪怕鼓吹孔子的時候,也始終沒能擺脫學自希臘人的思維方式。他們稱讚的中國,說到底只是按歐洲傳統哲學和價值觀,虛構出來的一個符合歐洲理想的完美國家而已。
同理,中國的思想家們,在批判孔子的時候,也同樣是儒生的思維,稱讚歐洲才是有道德、又高效的文明世界。他們哪怕鼓吹古希臘哲學家的時候,也始終沒能擺脫中國自己的思維方式。他們稱讚的歐洲,說到底只是按中國傳統哲學和價值觀,虛構出來的一個符合中國理想的完美國家而已。
漢字真的有郭康說的這麼簡單麼?當然不是。想用好這套工具,難度還是不小的。但他的目標本來就不是證明漢字簡單,而是告知對方,自己正在進行推廣漢字這一政策,並且有足夠信心成功。這樣,才能一方面說明自己和中原文明接近,一方面借用中原經驗,論證羅馬會越來越穩固。
反正,現在歐洲人正好也處於吹捧中國的時代,馬可波羅帶來的熱潮至今仍未消失。按經驗,這份熱情甚至能持續到19世紀,既然如此,不用也就白不用了。
甚至,連向歐洲其他國家證明,引入漢語很合理的依據,他都準備好了。這也同樣不是他一個人想出來的,而是直接抄當年英國人的思路。
在19世紀之前,英語的處境十分尷尬。有個大家應該都很熟悉的例子:馬嘎爾尼訪問清朝的時候,沒有和乾隆達成任何有效成果,就離開了。而這次外交失敗,最大的問題,其實不是清朝太傲慢,或者英國人太頑固,而就是最簡單的——聽不懂。
聽不懂的原因,也不是清朝閉目塞聽,不了解歐洲人的語言。實際上,哪怕和羅馬教會鬧翻之後,朝廷里也有大批外國傳教士活動,還有專門的翻譯機構,擁有相對專業的法語、拉丁語、葡萄牙語、意大利語、俄語甚至是普魯士語的翻譯。
——但就是沒有英語。
乾隆年間,四譯館受命編訂《華夷譯語》,作為官方標準的外語詞典。裏面包括《弗喇安西雅語》、《拉氐諾語》、《額哷馬尼雅語》、《伊達禮雅語》和《播哷都噶禮雅語》。此外還有一本《(口英)咭唎國譯語》,但內容錯誤很多,標題、格式、署名也和其他幾本不同,懷疑是後來臨時增補,不是同一批正式譯書。
這其實都不用看內容。古代朝廷在音譯名字的時候,用字褒貶是頗有講究的。對比下「伊達禮雅」和「(口英)咭唎國」這名字,以及那一串「雅語」和這個例外,就知道當時人們的態度了。
不僅清朝人,為清廷服務的歐洲傳教士也不懂英語。這也是沒辦法,因為那年頭歐陸的正經文化人,誰學這東西倒是有個法國人聲稱自己可以幫忙,尋找翻譯,但馬嘎爾尼等人又不敢信他,導致事情告吹。
整個使團里,團長馬嘎爾尼是個老貴族,懂拉丁語,能和乾隆進行交流。但其他人基本上就是雞同鴨講。不僅如此,天主教傳教士還在清朝形成了團體,拉幫結派,故意排擠他們。
羅馬教會任命的BJ主教湯士選、神父索德超等人,有機會就給英國人找麻煩。
第三百章 英國人失去自信力了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