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叫「魯飢沒」的小郎,在父母雙亡後跟着兄嫂生活,兄嫂都不是善良人,「魯飢沒」每天吃不飽睡不足,聽說人死後可以轉世,於是「魯飢沒」有了尋死之念。
第一回尋死是投井,可村裏的井口小,「魯飢沒」倒着卡了半宿,救回來了,被全村人一頓打。
第二回尋死是投河,河邊全是淤泥,「魯飢沒」站在淤泥里半宿,被村人拔出來了,挨兄嫂狠揍。
第三回「魯飢沒」白天跳山崖,正正好好騎在崖下一棵樹上,大聲喊疼暈死過去,慘叫聲讓他被人發現,再被救上來,只見「魯飢沒」。
故事寫到這,正好是這卷簡策的最末尾。
尉景把木箱裏頭的書打開、扔一邊,打開、扔一邊,越找不着越惦記:「怎麼沒有啊?只見『魯飢沒』怎麼了?真是的,這王琰也是,字寫小點多好,說不定故事就寫完了。魯飢沒、魯飢沒,卡到關鍵的時候沒了。」
尉窈聽不下去了,說道:「我得回家了。」
尉茂先跟尉景說「阿景你慢慢找」,再跟尉窈說:「天黑了,我送你回去。」不過他示意尉窈稍待,吩咐一直在此侍奉的叫「簡生」的廝役又挑出幾捆詩簡,連帶裁剪好的全送給尉窈,免得她回去後還得先找竹簡寫了再剪。
尉窈沒有推辭。二人出來書坊的門,頓時聞到對麵食攤的鯽魚羹香,不少衣着繡錦的鮮卑人也在排隊購買。尉茂見尉窈聞到氣味的時候稍有笑意,立即一個眼神示意廝役過去買。
早前鮮卑富貴人家只食海陸珍饈和羊肉羹,認為鯽魚羹為賤物,是窮苦人和島夷人喜歡吃的,自從相傳鎮南將軍王肅喜食鯽魚羹,此食物才逐漸被權貴相捧。
買到了魚羹,尉茂的牽馬僮僕在前開道,背詩簡提食盒的廝役推搡兩邊的百姓,此等蠻橫霸道的出行方式,俯瞰平城夜市,竟然各處坊街都可見。
隨着遠離坊市區,沒了喧吵,沒了各式各色燈籠的映照,夜晚驟然鋪展開無限星穹之魅力。
尉茂一直把尉窈送進池楊巷她家院門外邊,然後退遠,看到她阿母出來後,他不管人家母女能不能看見,遙遙揖禮這才折返。
走回街上,尉茂想起在書坊一起看書的情景,想起她當時的羞窘,他情不自禁輕笑出聲,更輕聲地自言自語:「魯沒」
尉茂不得不承認,沒窈同門反應快。
「魯」,肯定是齊人罵魏為「虜」的諧音,「魯沒飢」騎到樹上,諷的可不是那個小郎沒那啥了,是咒鮮卑人斷子絕孫。哼,齊軍在戰場上節節敗退,也只能在文字里出出氣了。
尉茂望着大地與星辰相接,環顧夜色下堅冷似鐵一樣的城,他心中的豪情迸發,恨不能朝天高嘯!不過僅憑豪情長不了本事,從今後他得認真學習了,文武兼濟,將來才好率領一支忠於他的軍隊,南下痛打島夷!
在這個夜晚立志奮發者不止尉茂。
少年人因意氣揚揚,常常做出任性胡鬧之事,繼而於得失之外領略成長的真諦,這種領略遠比長輩說教讓他們心服口服。
奚驕就是如此。若非文斗輸到一塌糊塗,他真以為自己是憑真本事進的訓義學舍,天晚了,他輸時的不甘隨夜色更重,懷揣着必須爭回這口氣的心思,他回家後徑直來到寵獸林。
這裏的院牆遠遠高於普通民宅的牆,裏面房舍很少,綠蔭連接,奇花疊漫。飛鳴等僮僕像往常一樣全部止步於院門外,侍奉之事由寵獸林里的獸奴接管。
隨着奚驕踏入,他前後左右的樹影葉冠間簌簌急顫,很快,地面也有奇奇怪怪或疾走、或跑動起來的動靜。只聽高處響起一聲「吱」音,一隻背捆短木棍的殘尾猴兒躍到了奚驕一丈外的前方帶路。
平日奚驕會第一時間喚它的名字「木空」,今晚他嚴肅着臉沒開口。
緊接着,一隻錦簇紋點的幼豹半飛半跳到奚驕腳前,躺下,發出「嗯嗯貓貓」的討好聲。它也有名,叫「奇翼」,同樣軀體有殘疾,少了個左前爪,見主人從它身上邁過去不理睬,「奇翼」懂事地打個滾起來跟在後頭。
十幾條黃棕大狗圍聚跟隨。
一隻缺少左眼的黑色貂由一隻缺右眼的大龜馱着也往這趕,它倆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