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耀宗的話幾近於明示,陸沉自然聽得懂。
這一刻他猛然想起遠在江北旬陽的王初瓏,暗嘆自己似乎有種奇怪的特質。
但他很快便警醒自己,王安和眼前的雅隆部頭人有着極大的區別。
翟林王氏當年被迫屈從於景軍,王安當然知道這是自家門楣上極大的污點,千百年後的史書上都會被人唾棄,因為景朝終究是異族。
這十多年裏他難免會悵惘悲嘆,剛好隨着大齊邊軍的強大,他看到了齊朝捲土重來的希望,種種機緣巧合之下,便決定向陸沉拋出橄欖枝。簡而言之,王家想要重新獲得大齊的接納,必然要付出足夠多的誠意,所以王初瓏孤身南下,以決然的姿態來到陸沉身邊。
然而沙州七部的處境截然不同,不提當年的恩怨糾葛,眼下是大齊希望能和沙州交好,他們處在有利的地位,不趁這個機會向大齊索要好處,反而主動給陸沉送上一樁姻緣,這顯然不合常理。
故此,陸沉在冷靜下來之後,微笑道:「不知是何妙策,還請大首領賜教。」
洛耀宗眼神微動,旋即單刀直入道:「陸侯覺得小女品格如何?」
陸沉毫不猶豫地說道:「洛姑娘為了族人不惜跋涉千里孤身復仇,可謂一片赤子之心,堪稱品格高潔令人敬佩。我有幸和洛姑娘相處過一段時間,深感她就像是沙州這青山之間的溪流,天然無一絲渾濁。」
洛耀宗和煦地說道:「想不到陸侯對小女的評價這麼高,這就好辦了。陸侯與小女年紀相近,且都沒有成家,倘若你們結為夫妻,陸侯成為我們沙州的女婿,屆時就是沙州的自己人。你有了這層身份,再居中斡旋大齊和沙州的關係,其他六部的頭人也不好從中作梗,豈不是事半功倍?」
他說的非常直白,沒有給陸沉任何轉移話題的機會。
若是換做一般人,哪怕不會順勢答應,也會悄然心動。
平白得到一位如花美眷,又能順利解決大齊西境的隱患,這毫無疑問是雙喜臨門之事。
但是陸沉先前已經有了提防,便委婉地說道:「大首領如此厚愛,陸沉感激不盡。只不過,方才我已經明言,我朝陛下頒下賜婚聖旨,我雖然還未舉行婚禮,但是並非孤身一人。」
洛耀宗緩緩道:「陸侯如此着急推辭,莫非是看不上小女?」
陸沉從容不迫,反將一軍道:「大首領,不知洛姑娘是否知曉此事?」
洛耀宗道:「她並不知情,但是陸侯肯定聽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句話,再者我覺得以陸侯的名聲地位,這樁婚事是小女高攀了。實不相瞞,自從在齊國京城與陸侯結識之後,小女對你便是讚不絕口,這次你能來到沙州,也是她多次懇請於我。我們沙州人講究耿直爽快,不喜拐彎抹角那一套,既然小女對你頗有好感,眼前又有這樣一個機會,我自然要替她做主。」
言之切切,情之殷殷。
陸沉思忖片刻,坦然道:「大首領,恕我不能從命。」
洛耀宗不動聲色地問道:「為何?」
陸沉道:「其一,我的婚事已定,定然不能辜負那兩位姑娘,所以給不了洛姑娘正室名分,想來大首領能夠理解此節。其二,凡事有利便有弊,誠如大首領所言,我若是應允這樁婚事,有了一個沙州自己人的身份,確實更加方便行事。但是在其他六部頭人和族人看來,多半會懷疑大首領有通齊之嫌疑,那時你我的處境恐怕會更糟糕。」
洛耀宗微微頷首。
陸沉繼續說道:「其三,在我看來走捷徑雖非下作手段,卻不能如此輕率,這既是對洛姑娘不負責,也是對我本人不負責。」
洛耀宗面上微露惋惜之色,輕輕嘆了一聲。
陸沉沒有讓氣氛沉寂下去,話鋒一轉道:「大首領,我此行除了滿腔真心實意,還有我朝陛下的叮囑。之前我對洛姑娘簡略提過,為了彌補當年大齊朝廷犯下的過錯,我朝願意補償沙州七部銀三十萬兩,糧食物資兩百車,另外還有無償贈予的耕作之術,以及低價銷往沙州的良種和鐵器。」
洛耀宗沉吟不語,這些賠償還算豐厚,但是平均分到七部的手中,卻也談不上豐厚到令人難以拒絕。
陸沉似乎早